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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阿某放走了“鼠王”，連忙變作原形從視窗躍出，一路朝著歡喜閣的方向飛奔過去。葉川白從樓梯下去追趕不及，卻恰巧一頭撞上了段煥。
段煥是在搜尋姜辭序的途中察覺到了一股異常的妖氣，才匆匆趕回來的，聽葉川白大致地解釋完事情的經過，他不禁有些頭疼，卻也不敢懈怠，帶著葉川白便往歡喜閣趕去。
這當口，可經不起任何變故。
其實這麼大個歡喜閣，名字裡有個歌字的必不止妙歌一人，但有點年紀、身穿紅衣又是唱歌的紅牌，且是從外面回來的，不是她又能是誰？
阿某幾乎是絲毫不顧後果地闖進了歡喜閣，此時的歡喜閣再沒了當日的風光，只剩下一片狼藉。隨風而動的紅色紗幔還掛在原處，卻只是徒增感傷罷了。
死的死，逃的逃，還有幾個被嚇得面無人色的女孩子瑟縮著躲在櫃子底下，直直地盯著某一個點，想就此暈過去，卻偏偏因為害怕到了極點而清醒得不行，只好就這麼藏著，連大氣也不敢出，生怕驚動了什麼似的。
空氣中氤氳著令人作嘔的甜腥味，透過呼吸沖撞著味蕾。阿某屏住了呼吸，一步步向樓梯上爬。
歡喜閣的雅閣，沾著斑斑血跡的大紅紗幔中央隱約映著個人影，而那人懷裡似乎還抱著一個誰。
翻飛的紗幔起起落落，露出一截淺茶色的衣袂。阿某身形一頓，繼而覺得腰上被繩索纏住，緊接著是一陣不容抵抗得力道，將自己的整個身體都無聲地向外拖去！她心下猛然一驚，頓時從那陣詭異的甜腥氣中清醒過來，低頭看了一眼箍在腰上的縛妖索，心知是段煥出手阻攔，故而並不敢掙紮。段煥將她一直帶到阿歲客棧的大堂才松開了縛妖索，又打了一個清明訣落在阿某身上。
阿某被這法訣強制著變作人形，一雙眼睛沒有焦點地仰躺在地上緩了一陣子，才勉強坐起身來。四處望了望，看見段煥身後站著的葉川白，有點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
“你沒事吧？”葉川白問。
“沒什麼事。”阿某搖了搖頭，看著自己沾到血的指尖，拿出手帕小心地擦幹淨，道：“姜辭序好像真的瘋了，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身上的妖氣。”也正是這股混雜在血氣中的妖氣，才會令她神志不清。
段煥點了點頭，道：“不錯，他身上的妖氣確實異常。”
“喜歡鮮紅的顏色、忽然大開殺戒、無法控制妖氣，有點像是久食妖元的人被邪氣反噬的樣子。”阿某忖思道，“你們說，會不會是因為阿年自毀元神的舉動重傷了他的心脈，所以才導致他無法控制渾身遊走的邪氣？”
“如果當時他沒防備的話，的確有這個可能。”段煥道。
葉川白提議道：“我們去二樓看看麼？”
“嗯。”
二樓的客房還是前些日子他們走時的佈置，三人推門而入，不禁皆有些唏噓，但很快地回過神來。透過窗外便能看見雅閣裡的情形，雅閣裡的桌椅都被毀去了多數，鮮紅的紗幔被扯得有些淩亂，隨風舞動著。紗幔中間一人對著一扇屏風坐著，懷裡抱了個裝飾華麗的紅衣女子。三人仔細看去，只隱約看見那人的側臉與一截淺茶色的衣角，倒是他懷中那個絕了氣的女人，雖打扮得與平日不同，但還是能讓人一眼就認出她來。
阿某的神情有些呆滯。
這個人昨天明明還在和她彼此調侃玩笑的，怎麼忽然就變成了這樣？
妙歌身上還是紅衣，卻不是她平素穿的那類莊重的款式，而是一件鑲著大小明珠、綴著細金流蘇的紅嫁衣。她的發髻有些亂，上面戴著不少華貴的首飾，但顯然，替她戴上這些珠寶的人並不太習慣做這些事，哪怕再小心，也還是戴德歪歪斜斜的。
她的臉上褪盡了血色，面容卻還算安詳，僵滯的唇角甚至還有一絲憐憫的笑意。
“阿某……”葉川白將手搭上阿某的肩膀，算是安慰。他的心情也不大好，一想到昨晚明家三人言笑晏晏的模樣，胸口就不禁發悶。
“那個人，是姜辭序吧？”阿某小聲地問道，看起來還不算難過到失控的地步。
“嗯。”段煥篤定地點了點頭。
“那我們還在等什麼，不是要殺他麼？”阿某桀然一笑，道。段煥聞聲有些錯愕，回頭卻見阿某的眉間隱隱閃現著黑氣，儼然是受了姜辭序妖氣的影響。他愣了愣，雙手翻轉，將一個法決拍入阿某的額頭。後者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身形一頓昏了過去。
葉川白下意識地伸手來扶，正想詢問，就聽段煥遞來一張護身符咒，輕聲叮囑道：“你留在這裡照看它，別出去。”
“好。”葉川白雖不明白中間發生了什麼，但卻知道段煥沒有惡意，心裡也就猜到了幾分。阿某雖然任性又愛胡鬧，但卻少有用剛才那樣陰邪的語氣說話的。
為了不讓葉川白兩人的所在被發現，段煥從客棧門口出去後，從歡喜閣的大門進去。將幾個被嚇壞了的女孩子送出去，才向二樓雅閣中走去。
那幾個女孩子驚呼著跑出去的動靜不小，那時候姜辭序就已經回過神來了。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出神，他只是在仔細地聽著耳邊雜亂的聲音對他說的話罷了。那無數種聲音中似有一種，與其他聲音都不同，沒有咒罵，只是笑著對他訴說著它曾經所看過、所經歷過的事情。
他低頭掃了一眼懷裡女子蒼白冰冷的屍體，泛著暗金色流光的眸子漸漸尋回了原有的焦距。姜辭序像是不屑地嗤笑了一聲，隨意地將那已經僵冷的女子丟在一旁，然後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微眯著一雙異樣的眸子，盯著站在雅閣門口的段煥看了一會兒，似乎是覺得有些無奈，嘆了一聲，道：“你這後輩也算有點意思，這麼快就找到我了。也罷，既然讓你追到了，那便陪你打一場吧。”
他的聲音並不重，卻滿是煞氣，要不然，倒還真是像足了一個耐心陪後輩切磋武藝的長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