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不敢當,我自己寫的。”魏輕塵咧嘴,笑了。
眾人聽罷,沉默了一陣,繼而鬨堂大笑。
輕狂書生自古以來從不少有,只是大多嘲諷聖賢,說兩句人無完人也就罷了,真正敢拿自己的東西同名人大家去比的卻是少之又少。
那書生這樣想,在場的人自然也是一樣。
只那方此情是個例外。只見他伸手開啟卷軸,鋪在桌上,將手指沿著宣紙上狂放不羈、龍飛鳳舞的墨跡緩緩遊走,嘴角也漸漸向上彎起來:字如其人,果然夠狂妄。
“好!”方此情贊道。
“……”
眾人好奇,湊過頭去。好?
好是好,卻是遠遠及不上“書神”的啊。何況一副狂草,一副正楷,怎麼比的?
魏輕塵卻十分燦爛地笑起來——鑒賞字畫何必管他本身好是不好,只需入了看者的眼,自然就是好的。
他此行雖是為了結交方此情去的,卻也不曾打聽過對方的性情喜好,只是隨性而為罷了。事實上他也沒必要刻意討好,若這人是個不識趣的,換一個也就是了。普天下生得好看的人那樣多,也不缺方此情這一個。
只是恰好方此情也是個目下無塵的,平日裡孤高自詡,無非就是因為沒個合得來的。如今突然殺出個魏輕塵來,雖說行事乖張言語輕狂了不止一點,但他心下還是歡喜——
這樣才好,不會成日裡張口閉口的只是說教,又嘴上一套背後另一套。
“魏公子可知小生這副字是出自何人之手?”先前那書生也是存心想讓魏輕塵難堪,於是又彬彬有禮地作了一揖,問道。
“我聽見了,‘書神’麼。”
“那公子可知道‘書神’是什麼人?”想來也是不知道的,如果知道還敢這樣大言不慚,那他才是真的服了。
魏輕塵聽罷,挑了挑眉毛,覺得好笑,道:“不就是個‘人’麼?”
百年前的人不也是人麼?
不過是早已經作古的人罷了。許多聖人之所以是聖人啊,只是因為後人來不及在他們尚未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與他們發生分歧,或是彼時的後人還未來到這個世界。
見他這副模樣,書生惱了,不禁出言諷刺道:“那照魏公子這麼說,孔聖人也只是個‘人’而已了?”
“不是麼?難道他還能比你們多兩隻眼睛、少幾條胳膊?那豈不是成怪物了麼。”魏輕塵搖頭失笑道。
這倒也是他心裡話。他是真的看不明白這些人究竟怎麼聯想到的,竟說聖賢就是神了。怎麼,難道比他們好的人就是依靠上天眷顧身懷“神力”的了?說白了,不還是眼紅人家才華出眾,又不甘心自己太過平庸麼。神化了別人,自己的無能看起來也就十分正常了。
那書生被氣了個倒仰,方此情卻忍俊不禁,出來打了個圓場,緩和了場面,又尋了個理由邀上魏輕塵,走了。
所謂摯交好友啊便應是這樣,情趣相投,一拍即合。
此後方此情於春闈中舉,從七品縣令到一品大員,又因得罪了權貴而輾轉外放至江寧府,一路破奇案、除奸佞,剛正不阿且明察秋毫,竟是成了個傳奇人物。自然,這中間也是斷少不了魏輕塵這一大助力。當然,那些都是另一個故事了。
懲奸除惡,匡扶正義,至死方休。
人麼,活這一世,也該是這樣。
妖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