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拿到淮哥哥送的東西,不管名貴與否,就算是一根糖漬李子的竹簽,她都會細心洗好拭幹,擺放進去,並不時地掀開點數裡頭的物品來告訴自己,淮哥哥有多麼重視她這個小娃兒的那口箱子!
難道……當家就是淮哥哥?!
柳鳴風不知該喜該憂,淮哥哥是找到了,她卻很難開心起來。
現在救庫塔嬤嬤要緊!柳鳴風搬了書卷盒,取了沉香油,離去前猶豫再三,最後還是回頭再把箱子用書蓋起來。
庫塔嬤嬤沒事了,由柳鳴風扶她回房休息,關釋爵則回到議事廳,與段千馳繼續未完的談論。
待庫塔嬤嬤睡下,柳鳴風實在禁不住好奇,再次來到關釋爵的房間。
她搬開上頭的書,蹲坐在箱子前好看個仔細。
是她那口舊箱子沒錯,上頭還有她拿尖銳石頭使力劃出的“鳴鳴”網子。
她漠然地掀開木箱,心情沉重難言,裡頭滿滿的都是現在看起來非常可笑的物品——無數根的竹簽以紅線束成一束,竹馬、竹蜻蜒,還有一堆泛黃破洞的紙,上頭寫滿古人詩賦,是淮哥哥小時候練字,她特地收藏起來的。
字紙下方,有個以棉布仔細包裹起來的長條物體,她解開一看,竟是她磕破頭,淮哥哥削來安慰她的紅色竹笛!
她轉了半圈,確實在笛身下方刻有她的名字——鳴風。
她雙眼一陣酸澀,閉眼的瞬間,淚水貼頰而落。她應該笑、應該開心,淮哥哥找回來了,而且沒忘記她,還替她把箱子收得好好的,但為什麼她高興不起來,還想好好大哭一番?
他早在盟主山莊時就認出她的身份了嗎?或許在當時的氛圍下,他不好透露身份,怕她不會相信,但是他們兩人都到過皖南晏家了,他為何還死守這個秘密?
淮哥哥為何改名?為何留棄晏家不住,遷移北方?爹爹極為賞識他,恨不能收他為徒,他為何不趁此表明身份?
他在晏家後山的舉動此時想來也覺得怪異,性不嗜酒的他那日竟然買酒,還主動過問那無主孤墳的事,難道墳中所葬之人與他有關?
她有太多太多的疑問了,她需要解釋,否則她睡不安穩,就算是負面的結果,她都要知道真相。
柳鳴風包好紅笛,拿在手上,前往議事廳,打算向關釋爵問個明白。
“這是顧師伯寄來的信。”大哥曾多次要他去信詢問,等了好幾個月了,一點訊息都沒有,還以為驗不出來,今早總算是收到。“我先看過了,這藥吃不死人,說不定是這樣,顧師伯才晚回信。”
“嗯。”關釋爵展信閱讀,眉頭深皺。
白玉軟筋散,天池閣之物,年産八錢有餘,無色無味,服者不死,活如草木,手腳難張,兩年未解體漸入石,唯何首烏四兩、紫河車一副、露心花二兩、苦膽木、血風藤、安息香、羊蹄草一兩,以天上水六碗、雪水三碗、露水一碗煎服一碗食用可解。
“百花谷”顧冬晴葭月筆於淮南鳳臺趙家
“我們有辦法找到天池閣的人嗎?”這藥一年才産八錢,賣家應會特別留意一下買家的模樣。關釋爵將信擱回桌上,蹙眉深思。
“天池閣在江湖上神龍見首不見尾,到現在才出了兩個叫得出名號的人,一人姓施、一人姓蔡,除非請‘百花谷’幫忙,否則我們根本沒門路。”
段千馳有些頭疼,天池閣武功如何不清楚,只知道是專門走貨的門派,本身也以制藥煉毒來大發利市,只要能找到他們,連皇後頭飾上的夜明珠都能買到。
“那隻能再麻煩一次顧師伯了。”關釋爵繞到書案後方,提筆修書。
“大哥。”段千馳口氣有點急,沒辦法憋了,在他看到關釋爵握住柳鳴風的手時,他就一直想問。“此次南下,你究竟問出滅神賦了沒有?”
“還沒。”關釋爵提筆愁眉,他連提都沒提,滅神賦三個字到他嘴邊都會自然而然地滑下喉頭。“千馳,我想——”
“等等!”段千馳先一步打斷他。“別跟我說你對小蝴蝶心軟了,她是無辜的,你不想傷害她,不想拿回滅神賦!”
“滅神賦是晏家的東西,窮盡一生,我都會想盡辦法拿回來。”這是他的承諾,不可能打破。“只是……父親沒有要求我何時取回,此事不急。”
“大哥!你怎麼能說這種話?難道你忘了義父是怎麼死的嗎?我們拿回滅神賦是天經地義的事,那本來就是晏家的東西!要不是你心軟,不肯讓小蝴蝶知道她爹的惡形惡狀,我們早就把滅神賦要回來了!”
大哥為了達成義父的遺願,日理馬場夜練功,萬分辛苦,他怎麼能夠眼睜睜地看著多年來的努力付諸流水,只因為他不想傷害小蝴蝶的心。“你不想當壞人,我來!我去跟小蝴蝶把事情通通都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