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我還想聽。”
“爸爸。”
心髒缺失的那一塊終於補上。
林迦雯感到後頸有水滴砸落,還在困惑,聽到林謹承貼著她耳朵說:“那從今天晚上起,別跟我搶你媽媽了,你搶不過我。”
林迦雯面露驚恐。
林謹承的聲音未停:“要不然你討好我,我勉強和你分一點。”
當聞螢盛好了排骨湯,端出來時,震驚地看著父女倆抱頭痛哭。
她詫異,這又是演哪一齣?
林迦雯開學前的最後一個週末,紀飛鐮開車帶他們一家三口去鄉下消暑。
車窗外的城市風光逐漸消退,山巒連綿起伏著袒露眼前,林謹承說起小時候林肇言也帶他去過鄉下,發生什麼記不清了,對景色倒還留下一點零星印象。
紀飛鐮說沒錯,這次要去的就是那——林謹承爺爺的房子。
說來林家沒有什麼別的親戚,爺爺離世後,那棟房子直接給了林肇言,現在林肇倫代為看管。
他們到的時候天快黑了,白牆黑瓦的三層小樓佇立暮色中,從外面看沒有什麼特別。
美人蕉開了紅黃兩色,囂張地盤踞院子一角,此時收起了陽光下轟然的氣勢,在微弱的燈光裡低垂著。
從車上搬東西的時候,林謹承若有所思地說:“附近是不是還有條河?我記得那邊……不,那裡有路能進山。”
“這麼看來,你記得還挺清楚。”紀飛鐮拎起箱子,朝他笑了笑,“我帶了釣具,明天中午吃完飯,一起去河邊吹風。”
轉天中午,紀飛鐮架好了釣竿,三個大人坐樹蔭下一字排開。聞螢牢牢看著坐不住的林迦雯,擔心她掉進河裡。
沿河的樹木撐開鋪天蓋地的綠色,河水波光瀲灩,林迦雯正趴在石頭上,屏息觀察一隻藍色肚子的小鳥。
林謹承說上次來這,有天晚上溜到山裡的溪澗,看到了此生難得一遇的美景。
聞螢問看到什麼,他賣著關子不肯說。
小鳥飛走了,林迦雯聽到他們聊天,用指頭刮臉,說爸爸真小氣。
林謹承眯起眼睛,嘴角提起慵懶的笑意。
腦海中浮現起年幼時唯一一次逃跑,為躲避父親的追打,他趁夜跌跌撞撞地跑進山裡。
腳下有路就逃,見彎就拐,根本不知道跑去了哪,及至聽見前方潺潺的流水聲。
視野開啟的一剎,林謹承愣住。
眼前的熒光由點及面地鋪開,綿亙至盡處的樹下,時起時伏地湧動,如同大風拂過麥浪。仔細看去,又能辨出一隻只腹部發光,於夜色中飛舞的螢火蟲。
無數只齊聚,以特定的節奏閃爍,伴著間斷的蛙鳴,像一首震撼的合唱。
清瘦的少年淚水漣漣,祈禱蟲子能帶走他,哪怕通往幽冥的地獄,一隻就夠了。
他早已不信神明。
直到遇見聞螢。
林謹承想,這個世界或許真的有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