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所有的事,都沒有顧輕舟這句話令她吃驚。
故而她忘記了去嘲諷。
“不管你是否自願,你都生下了我。懷胎十月的辛苦,不是一句話就能報答的;一朝分娩,似千刀萬剮,你把我帶到了這個世界上。
生的痛,都是你在承受。我這身骨肉,是你用精血養成,怎麼也消磨不掉。”顧輕舟道。
平野夫人的眸光開始遊移。
她露出了無措。
當顧輕舟和她明裡暗裡作對時,她都有辦法應對她。
可顧輕舟突然這番剖心,讓平野夫人無所適從。
似乎,她生活裡的一切善意,都來源於“賞賜”。
小時候做得好了,被長輩賞賜;後來溫順柔和,被丈夫或者婆婆賞賜;她的孩子,也會被她賞賜。
離開了種種獎勵,她從來沒有享受過愛。
這種發自內心的感激,以及由此而生的“愛”。
“......你這次中招,也看得出來,你的末路就在眼前了。如果你想要離開,想要治好自己的病,我可以幫你。
你給我一條命,我也救你一命,從此咱們就互不相欠了。”顧輕舟道,“你考慮考慮。”
平野夫人沉默了很久。
中途,她又咳嗽了三四次。
顧輕舟慢慢後退,退到了窗臺旁邊,儘可能離她遠一點。
外面是如火的驕陽,顧輕舟的鬢角出了層薄汗,蟬縈繞著大樹嘶鳴,好像又添了層熱。
平野夫人漫長的考慮,足有三十分鐘:“何人不惜命?”
這是她開口的第一句話。
顧輕舟的心情一沉,預感到了她後面要說什麼。
“可活著,總要有個目的,渾渾噩噩的痛苦,還不如死了。你一直想要處理掉保皇黨,就是不想再跟餘孽牽扯。
若我不死,總會有人上門,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你的下半輩子,再難安寧了。”她道。
顧輕舟說:“這個你放心,我自然有辦法。”
平野夫人又苦笑了下。
她似乎回憶起了往事:“我生你的時候,身體不太好,痛了整整兩天。那時候身邊只有你的乳孃和王治。
如今想一想,那樣拼了命生下你,再毀了你,我自己的痛苦不也變成了笑話嗎?再說,肺癆怎麼可能治好?”
顧輕舟訝然看了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