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七喝了一杯酒,說道:“這個梁山泊的故事,真是一言難盡!如今泊子裡新有一夥強人佔了,不容打魚。”張清道:“我卻不知,原來這裡竟有強人,究竟如何呢?”
阮小二道:“那夥強人,為首的名為過江龍張清。咦?倒是和大官人同名同姓。”
阮小五笑道:“那山大王若像大官人這般眉清目秀,須壓不住許多強盜!”阮小二想了想,也笑起來,顯然不信張清是強盜頭,於是接著說道:“這第二個是落第舉子,喚做白衣秀士王倫;第三個叫做摸著天杜遷;第四個叫做雲裡金剛宋萬;第五個叫做旱地忽律朱貴,在李家道口開酒店,專一探聽事情。這夥人好生了得,都是有本事的。這幾個賊男女聚集了兩千餘人,在山上修了一座山城,等閒一萬人也攻不進去。如今泊子裡被他們把持住了,絕了我們的衣食,我們有一年多不去那裡打魚了,因此一言難盡!”
張清問道:“為何官府不來捉他們?”阮小五道:“如今那官府,稍有動靜便來禍害百姓。說一聲下鄉村來,屁事沒幹,倒先把好百姓家養的豬羊雞鵝,盡都吃了,又要盤纏打發他回去。如今那梁山泊上越發興旺,那官府捕盜的人,哪裡敢下鄉村來!若是那上司官員差他們來緝捕強盜,個個都嚇得尿屎齊流,不敢正眼兒看山上。”
阮小二道:“我雖然打不得大魚,也省了若干科差,落得個輕鬆。”張清道:“恁地時,那廝們倒是快活。”阮小五道:“他們不怕天,不怕地,論秤分金銀,論套穿綢錦,大碗吃酒,大塊吃肉,如何不快活!我們弟兄三個空有一身本事,怎地學得他們!”張清聽了,暗暗地歡喜道:正好用計了。附和道:“說得是啊!”
阮小七又道:“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我們打魚營生,苦日子過得也夠了。哪怕學得他們享受一日也好。”吳用道:“這等人學他做甚麼!倘或被官府拿住了,只怕性命難保。”阮小二道:“如今該管的官司沒甚分曉,一塌糊塗,那些犯了彌天大罪的倒都沒事。我弟兄們活得實在憋屈,若是有肯帶挈我們的,也去了罷!”
阮小五將酒碗往桌上一頓,叫道:“我也常常這般思量:我弟兄三個的本事,又不是不如別人,若是有賞識我們的,情願為他赴湯蹈火。只要能夠享受得一日,便砍頭也不後悔。”張清和吳用對視一眼,均想道:“這三個都有意了,正該以言試探。”
吳用又勸他三個吃了兩巡酒,說道:“依小生短見,你們既然不願打魚,也去山上入夥卻不是好?”
阮小二嘆氣道:“先生你不知,以前那山上招人做工,修建山城,都是辛苦活,我弟兄們是不願去的。後來山城修好了,卻又封山封水,不許人靠近,我等沒有機會。”
阮小七道:“他們若似大官人這等慷慨,賞識我弟兄們便好。”阮小五道:“若像教授待我們這般情分,我弟兄三個便替他死也甘心!”吳用擺手道:“量小生何足道哉!如今山東、河北多少英雄豪傑。”阮小二道:“好漢們盡有,我弟兄自不曾遇著。”吳用伸手向張清一讓,道:“只此間張大官人,自幼練習武藝,最愛江湖好漢,你們對面相坐,卻不曾認得哩!”
阮小五驚異道:“大官人富貴人家,卻不料有此胸襟。”張清笑道:“人不可貌相,我平生只愛結交英雄豪傑。久聞阮氏三雄本事過人,若是肯隨我做事,必不會辜負好意。”從懷中掏出三支紫金叉,一一插在桌上,“此是京師高人打造,不但十足赤金,而且鋒利無比。三位兄弟收下此信物,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
阮氏三雄對視一眼,俱各驚異。阮小二試探道:“大官人究竟是何人?先贈銀兩,又贈寶物,究竟有何意圖?若是想讓我兄弟替你做事,直說就是。”
吳用正容道:“好說與三位兄弟知道,這便是梁山泊之主,過江龍張清。”阮小七問道:“教授莫開玩笑。大官人年紀輕輕,就能統領兩三千人馬?”
張清笑了笑,轉移話題道:“這屋裡的蚊子怎麼這麼多?”吳用道:“這湖邊自然蚊蟲眾多,還好屋裡點了蚊香,若是在外面,怕不把血給吸乾了。”
說時遲,那時快,張清拔出桌子上的三支金叉,連連揮手,將之扔了出去,釘在牆上。然後向阮小二說道:“你去看一看,叉子釘住了什麼?”阮小二疑惑地起身走過去,仔細打量一支金叉,不禁大吃一驚,叫道:“這金叉居然釘住一隻蚊子!”阮小五和阮小七聽說,連忙湊過去,果然看到另兩支叉子也各自釘住一支蚊子。
三人看向張清的眼光立刻變得仰慕起來。吳用趁機捧哏道:“大頭領綽號叫‘過江龍’,自有過人本領。你等現在可信了嗎?”
見張清露了這一手,三阮哪還不信?當即恭恭敬敬地拔出金叉送回桌上,道:“大頭領果然好本事。我等卻是心服口服。”張清笑道:“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要論水上的功夫,自然是三位兄弟勝出一籌。我梁山泊雖有馬步統領,卻沒有水軍統領。若是三位兄弟不棄,可上山坐一把交椅。以後這八百里水泊,就交給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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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家兄弟驚喜交加,一齊躬身拱手應道:“願為大頭領效死力!”張清哈哈大笑,將三支金叉遞了過去,道:“這便是你們的信物。待上山之後,再給你們製作金印和佩刀。另有一百兩蒜條金,權作安家費用。”
阮小七臉上漲得通紅,叫道:“從此這條命便賣與大頭領,但有所命,水裡水裡去,火裡火裡去,絕無二話!”阮小二和阮小五也立誓效忠。
張清見火候已到,拉著三阮坐下,道:“眼下正有一套富貴要與你們一同去取。那大名府梁中書搜刮民脂民膏,湊了十萬貫金珠寶貝,要送到京城給他岳父蔡京祝壽。我欲在半路上劫了這不義之財。不知你們可敢嗎?”
阮小二叫道:“大頭領說哪裡話來?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懼!”阮小五和阮小七把手拍著脖項道:“這腔熱血,便賣與大頭領!”
翌日,張清、吳用便帶著三阮到鎮上買了三匹劣馬,五人飛騎到東溪村來。將到村口,正遇見宋萬、朱貴連同王進、史進聯轡而來。兩夥人遇著,便在村口下馬,互相介紹一番,俱各歡喜。
晁蓋聞聽,連忙迎出莊來,廝見過後,將眾人引入後堂。張清又將生辰綱之事說了一遍,問道:“此番前去,干係不小,眾位兄弟若有怕了的,儘管離去,我決不阻攔。”說罷看向眾人。這裡面都是亡命徒,哪管他後果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