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著吳梓芽的臉好像微微動了動,張姨急忙阻止道:“欸等等等,你別動,別說話,你一說話我有又重新畫。”她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身子,又坐回到了椅子上,“我又不是說你什麼,說實話,我反倒挺喜歡這個活兒呢,挺有挑戰性的,有趣。”
“……”吳梓芽艱難地忍住了臉上的動作。
“媽,您就……”站在牆角的孟祁昆話說了一半,就被自己老媽一個眼神給制止了。
“你們年輕人想幹什麼,我這個老人家也不會去管,”張姨突然改變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你們有需要我們幫忙的,只要合理合法,我們都會盡最大努力幫。你們要是不願意告訴我們具體的事情,我們也不會去問。我們做父母的求的也不多,就希望你倆平平安安的,好不?”
“梓芽,”再次阻止了吳梓芽說話的沖動,“其實我和你孟叔早就已經把你當做我們自己的女兒了,所以無論有啥事情你需要和長輩商量的,都放心地來找我們商量。有什麼事需要我們幫忙,也不用覺得麻煩我們,天下哪個父母會覺得自己的孩子麻煩呢?你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
“……”吳梓芽的眼眶有些紅。
“哎呀,你可千萬別哭啊,雖然這妝是防水的,但也不能在我沒畫好之前就挑戰它的耐受性吧。”張姨大叫了起來。
“……”孟祁昆的嘴角抽了抽。
妝很快就化完了,吳梓芽面對著鏡子感嘆了無數次張姨的手藝後,在張姨和孟叔的目送下,和孟祁昆一起坐進了車裡。
孟祁昆繫好安全帶,側頭看了看吳梓芽,又回頭確認了一眼放在後排的吳梓芽的柺杖後,扭動了車鑰匙。開手剎、換擋、油門,車慢慢地開出了別墅,再一次載著吳梓芽和孟祁昆二人,跑在了夕陽西下的省道上。
不知是什麼心理在作怪,孟祁昆把車開得很慢很慢,就像在希望永遠無法到達那目的地一樣。他沒有說話,甚至連身旁的吳梓芽都沒有看過一眼,他只是靜靜地開著車,靜靜地等待著必然會來的,到達目的地的時刻。
餐廳距離孟祁昆家並不遠,雖然開得很慢,但車卻依舊很快就到了。孟祁昆將車按照指示開進了地下停車場,他找了個十分偏僻的車位,慢慢吞吞地停下了車。
車,停了,可車上的倆人卻誰都沒有動。
孟祁昆有些脫力地癱靠在了椅背上,抬手遮住了自己的額頭。他的手在遮住自己額頭的同時,也無意間遮住了一側的吳梓芽,因此,他沒能發現,此時的吳梓芽正面色複雜地看著他。
阿昆他……這是在自責吧,看著孟祁昆那被遮住了一半的側臉,吳梓芽在心裡想道。他一定是覺得是他的疏忽害了自己,覺得是他導致了這場鴻門宴。
可實際上……實際上這一切都是註定了會發生的,註定了兩個自己會在某一刻相遇,反倒是阿昆的應急處理,將這種相遇的危險降到了最低。
吳梓芽一直都明白,導致這一切的人是她自己,將危險帶到大家身邊的,也是她自己。是她將孟祁昆拖入了泥潭,孟祁昆卻義無反顧地保護著她,甚至為她的錯誤而自責著……
吳梓芽很想告訴孟祁昆這些,可她卻清楚,無論她說什麼都無法減輕孟祁昆的自責。她的話,只會加深孟祁昆的愧疚,只會讓孟祁昆認為,那是自己為了安慰他,故意這麼說的。
哎……
在心底長嘆一口氣,吳梓芽收回了目光。
孟祁昆說他喜歡自己,就連當被另一個“自己”逼到絕境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也是以“自己是他的女朋友”這種方式來解圍……
這種植在本能中的真情流露……孟祁昆對自己的感情,應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吧。可自己卻……
到了現在,兩個吳梓芽即將見面,之後的路上將會發生什麼都不是不可能的,而在這些難測之事當中,就包括著兩人相遇後一人憑空消失的可能性。一想到在半個小時後,自己有可能永遠地從這個世界中消失,吳梓芽的心就在不住地顫抖。
她不是害怕自己即將面對的事情,不是害怕自己即將遭受的報應,而是覺得對不起,對不起在這短短的幾周裡,幫助過自己的人,對不起孟叔和張姨,更對不起孟祁昆。
自己要是就這樣消失了,阿昆他一定會狠狠地怪他自己的吧,吳梓芽心想著,怪著他自己的同時還……
事到如今,已經踏上了這疑似黃泉之路,吳梓芽卻發現她放不下的,不是另一個“吳梓芽”,更不是姜嶺,而是和她一起從小大鬧到大的,因為習慣而被她忽視了的,孟祁昆。
“阿昆。”吳梓芽那帶著濃濃鼻音的聲音在密閉的車內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