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臺上。
靳永勝摸了摸受傷的後背,又把手攤在面前,染上了一大攤血汙,再由於長時間的滴水未進,又被寒風吹了好久,臉色已然慘白了。
等宋世誠掛了電話,靳永勝張啟幹裂的嘴唇笑道:“宋少,跟你越久,我越看不懂你,按理說,你這人明明是一個鐵石心腸的老司機,典型的利己主義者,但是,偶爾又會冒出所謂的人性。”
“人性都是複雜的,遠不是一個好或壞字可以定義出來的。”宋世誠莞爾道:“如果跟你說,我曾經也是一個四講五美的社會好青年,你相信麼?”
“信!”靳永勝忽然感慨了:“誰還不是從純情少男,被這狗娘養的世道操練成老司機啊。”
“我看過挺多狗血的都市小說,像你這種跑去外國歷練人生的兵王,大多是曾經為情所傷。”宋世誠隨口閑扯道:“如果今天給你平安脫險了,回頭有沒有什麼想見的人?”
“沒有,早都餵狗了。”靳永勝不假思索,想了想,掏出手機,貼著地面推滑到宋世誠的手邊,“我這電量還比較足,你還可以給你妻子親朋他們報報平安……但千萬別讓他們誤會成是遺言。”
其實宋世誠的手機還有些電,但顧及接下來還得保持和外界聯系,索性先拿靳永勝的手機打了。
這事鬧到現在,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不過大部分人還不清楚自己被困在了醫院裡。
而且,宋世誠也不想太多人替自己操心,尤其是身懷六甲的沈孝妍。
於是,第一通電話只能先給季靜。
“喂,誰?”
“媽,我。”
電話那頭經過短暫的沉默,季靜沉聲道:“你跑哪去了?剛打你電話還老是佔線,知不知道青茂出大事了?!”
“知道,沈一弦聯系過您了沒?”宋世誠搪塞道。
“聯絡了,問我臨時籌集資金,想要贖回人質。”季靜道:“你趕緊回來,務必注意安全,林翊和那個葉天恨你入骨,萬一真給他們逃出來,很可能會伺機報複你!”
“孝妍呢?”
“正收拾行李準備去機場呢,但遲遲等不到你回來,她怎麼能安心走。”
早前一週,宋世誠就和季靜商議,讓沈孝妍前往美國洛杉磯養胎待産。
說是最近華海市的流感有蔓延惡化的徵兆,擔心她和肚裡孩子受傳染。
實則,宋世誠也是擔心世界意志對自己的抹殺計劃逐漸白熱化,會殃及到沈孝妍。
航班定好是今晚上,本來宋世誠還準備去送的,但誰想到被禁錮在了這兒。
“您沒跟她講青茂醫院這邊的事吧?”
“我沒說,不過這麼大的事怎麼可能瞞得過她,這會更加不肯走了。”
“電話拿給她,我跟她說。”宋世誠忙道。
季靜喔了一聲,卻沒急著照辦,狐疑著道:“你那兒怎麼那麼吵,你現在到底在哪?”
“我在青茂醫院外頭看熱鬧呢,陪著沈一弦。”宋世誠繼續打馬虎眼。
“……你現在總是愛瞞著我了。”季靜忽然一嘆息:“孩子,無論在你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我們始終是血脈至親啊,我活到這歲數了,失去了太多東西,現在,只盼著你和孝妍以及未來孫子能好好的,你就別讓我再操心了好不好?”
宋世誠錯愕,半響後,低語道:“您早就發現了?”
季靜澀然一笑:“母子連心啊,我親手帶大的孩子,但凡有一絲一毫的不對勁,當媽的怎麼會察覺不到呢?你愛玩的、愛吃的、愛說的、愛做的,都判若兩人了,我就是眼瞎了,都分辨得出來。”
不聲不響、不聞不問,不代表不明不白。
事實上,季靜一直都看得很明白。
最初是懷疑,隨後是驗證,甚至,季靜一度找過那位清源山清源觀的清源真人,求證移魂奪舍的可能性。
清源真人沒有正面回答,只問季靜如今過得可好。
季靜當時就愣了。
她實在不知道這好或不好的定義。
從本能角度,她沒了丈夫,連親生兒子都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對她益發疏遠,怎麼能接受呢?
但從感官角度,她看著這來歷叵測的新兒子,不止智謀能幹、勤奮上進,而且也將搖搖欲墜的宋家乃至風華集團一點點的挽回正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