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少年睡倒在馬上姍姍來遲,正欲下馬之時卻有一弟子彈出一顆石子,坐在亭中之人亦將石子彈出,擊碎了弟子的石子。
微生南樓目力不錯,將此情形看在眼中,心中暗笑,看來是有人要捉弄這小少年呢。
不過其實無需他人捉弄,小少年自己就從馬上摔了下來,引得眾人大笑。
聽子明叫那位師長為二師公,微生南樓想了許久才堪堪記起來,此人叫顏路,儒家二當家,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荀師叔讓我告訴你,下了課去見他。”
子明兩股戰戰,蹣跚兩步道:“哦,那我去咯。”
待子明子羽走遠,顏路依舊站在原地,提高了些聲音道:“姑娘站久了,不出來坐一坐?”
聞言微生南樓從樹後走出來,翻身坐在馬場邊欄杆上,兩條腿晃蕩了片刻,道:“顏先生有禮,初次見面,我來找張良。”
顏路轉過身,衣袂輕動,風度翩翩。微生南樓覺得此人就如同一塊入手溫暖的白玉,剔透無暇,寵辱不驚。顏路微微笑著,與她道:“原來是微生姑娘。”
微生南樓一訝,問道:“張良已經都和你說過了?”
顏路點頭道:“嗯,子房今早與我說起的。”
想起張良給自己的手書,微生南樓不由覺得張良此人真是事逼又矯情。於是她道:“如此,還煩
請顏先生指條明路,張良現在在哪兒?”
顏路但笑不語,目光卻越過她,遠遠落在她身後某處。
微生南樓隨即轉過頭,見馬場外圍站著一個青色儒服的男子,正眯著一雙漂亮的狐貍眼,笑盈盈地看著她。
她沖男子揮揮手,高興道:“子房!”
張良點點頭,嘴角笑意更深,示意她過來。微生南樓從欄杆上跳下去,與顏路告別後便小跑著往張良身邊去。張良向顏路遠遠一揖道別,便帶著微生南樓離開。
微生南樓邊走邊問:“這麼急著叫我來,出了什麼事嗎?”
張良問:“早些時候給你的信,你沒有看?”微生南樓道:“看了,如何?”張良道:“信中寫明白了。”
微生南樓差點噴了一口血,心說你還真是來找我閑聊的啊,你知不知道自己浪費了我多少時間?時間於我而言多麼珍貴,價值簡直就是與金葉子相當!我勸你最好趕緊算一算就這會子的功夫,
你得賠我多少金葉子!
“你該不會是想說,你想我了吧?”
狐貍眼角自帶三分笑意,那人點了點頭。
微生南樓那口無形的血終於還是吐了出來,她十分到位地抹了抹嘴角,撫著胸口順了順氣,誠懇地誇贊道:“這麼多年沒見,張良,你還是一樣的不要臉。”
張良欣然接受:“多謝誇獎。”
微生南樓覺得這樣聊天可能會聊不下去,於是換了個話題,問張良道:“說起來你還沒告訴我,那兩個上了通緝榜的少年,怎麼會在你們儒家?我記得你們的掌門——叫什麼來著?”
張良提醒道:“伏念。”
“對對對,伏念,他可是個極度自律正直的人,怎麼會容許儒家中有帝國叛逆——”微生南樓眸子一閃,盯著張良的臉看了一會兒,“該不會是你瞞著你師兄,偷偷把這兩個人帶回來的吧?”
張良迎風一笑,也不反駁,道:“南樓果然聰慧。”
每每聽到張良誇獎自己,微生南樓總會發自內心地覺得一陣寒冷,從頭到腳每一寸都像浸在冬日冰涼的湖水中,讓人控制不住地想打顫。
“不僅與流沙私下會面,還帶了不明身份的人進小聖賢莊,張良啊張良,你的膽子什麼時候這麼大了?”
張良不與她插科打諢,只道:“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微生南樓一點頭,道:“所以你不會後悔?”
張良眸色淺淺,直直看著一處垂楊,道:“不後悔。”
亂世有道存心間,來去自如收風波。青史一冊我來說,對酒當歌笑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