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頭王似乎想起一件事,忙補充一句:“聽說宋光石的兒子被葉宮槍手抓了,還讓他在老母和兒子之間做選擇,現在談判就是火燒加油,搞不好他會認為咱們在配合葉宮行動,故意給五聯會添亂,這事壓一壓,明天再知會宋光石。”
白霜霜恭敬回道:“是!”
基哥也翻身而起:“謝謝老大。”
鬼頭王臉上劃過一抹戲謔:“我謝你才對,是你讓和記有了一大考驗,阿基,這禍是你闖回來的,我告訴你,五聯會要賠償的話,社團只會出五百萬,其餘缺口從你堂口賬上拿,賬上不夠,就把你房子車子妻子兒子全部賣了賠償。”
“滾!”
基哥嘴角牽動一下,眼裡有著一抹狠戾,但隨即恢複平靜,低著腦袋灰溜溜跑了。
發飆過後的鬼頭王大手一揮,十幾個堂主和親信也都離去,陳天策也很快被人抬走,整個總堂頃刻恢複了死寂,鬼頭王撥出一口長氣,把空氣中的血腥驅散,靠在座椅上深深呼吸,隨後又倒一杯茶水,一口一口喝著,眼裡若有所思。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鬼頭王從椅子上站起來,左手再度一揮,隨著這一個動作,暗影中又閃現十餘人,悄無聲息地從大廳退了出去,整個寬闊陰沉的大廳,徹底剩下鬼頭王一個人,他緩緩走到歷任老大的畫像上,看著那些逝去的人。
他的眼裡沒有恭敬,只有平和,停頓了幾分鐘,鬼頭王從懷裡掏出一個懷表,懷表很是老款,也有摩擦留下的光滑,但樣子還是很新,鬼頭王啪地一聲開啟懷表,悄無聲息運轉的鏡面,底端有一張縮小的照片,照片也有一些年代了。
上面是一個中年男子,衣冠楚楚,不怒而威。
“大哥,好久不見了,你在那邊過得還好嗎?”
“二十年了,我已經不再是當年的老炮兒了,而你也灰飛煙滅再也不複存在。”
鬼頭王目光前所未有的柔和,手指輕輕撫摸著鏡面的中年男子,像是重逢了多年的老朋友,百感交集,當年中年男子擺壇點將一記重託,他就從華海跑來香港加入和記社團,只可惜他屹立在和記最頂端,中年男子卻看不到他的輝煌。
心中大哥雖然已經死了,可鬼頭王這些年卻從不曾懈怠,盡著最大努力,透過和記穩定著香港的地下秩序,也透過和記不斷接觸五聯會,獲取他所要的資料,盡管他的雙手已經不如當年的幹淨,沾染不少人命,不少鮮血,不少骯髒。
可鬼頭王的心,還是一顆赤子之心。
恍惚中,他看到了那個熱血紛飛的年代。
恍惚中,他看到了華海中宮成立那一天,舉幫同慶的一幕。
恍惚中,他看到了那個擁戴一生的大哥……
回憶。
這是一個老江湖在回憶自己的人生。
也是一個老炮兒在回憶那熱血江湖的年代。
還有那些已經逝去的兄弟,姐妹,大哥……
酸甜苦辣,一切皆有。
陽光照在鬼頭王的臉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表情在不斷地變化,時而發笑,時而惱怒,時而眼眶發熱,時而沉默。
此時的他,不再是那個為著理想提著西瓜刀一步一步拼上來的混混。
也不是那個靠著魄力、智慧和心機坐上主位的鬼頭王。
他,只是一個孤獨的人,一個拼殺二十年的孤獨人。
只是再孤獨,他依然信守這承諾。
“大哥,還有一年,我的任期就要到了。”
鬼頭王看著照片上的人,呢喃一聲:“再下一城,唐中嶽功成身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