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縫裡隱約透出一絲光亮,燭光投在破舊的油紙窗上,像是抹了一層剛熬好的豬油,絨黃絨黃的顏色,又朦朦朧朧地亮著。
堂屋裡沒人,院子後面傳來隱隱約約的水聲。
他循聲走過去,看見奶奶正坐在馬紮上洗碗,瘦弱的背微微地彎著,像是一顆長歪了的老樹。
晉林悄無聲息地甩了甩痠痛的手腕,然後捲起袖子,“我來吧。”
“回來啦?吃了飯麼?沒吃的話田田給你留了東西,在桌上擱著呢。”
奶奶攔著他,“我再過一遍水就好了,不麻煩的,你趕緊吃了東西去床上躺一會兒。”
她既然這樣說,晉林也就不搶著幹了。
他看了一圈沒找到喬田,便問奶奶,“他呢?”
奶奶道,“田田今天下田的時候割傷了手,我就叫他躺著歇會兒了,睡了一下午呢,現在還沒醒,估計是累了。”
晉林一聽,微微皺了皺眉,“割個手罷了,怎的這麼嬌氣?”
說著他也不等奶奶解釋,回屋找喬田去了。
屋子裡沒點蠟燭,昏暗得很,全靠窗外的一點月光照明。
晉林進來的時候沒留意聲響,開門的動靜驚醒了喬田,他身上還裹著一圈被子,揉了揉眼睛,像是十分睏倦的模樣,一邊打哈欠一邊問,“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過了晚飯掌櫃的才肯放人。”
喬田聽出晉林不太高興的樣子,本來還迷迷糊糊的腦子立刻清醒了,他小心翼翼地問,“怎麼心情不好?是不是太累了。”
“比不上你輕松。”
晉林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生氣地問道,“昨天咱們約好了,要盡力而為,你不想做便罷了,為什麼要糊弄我?”
“我……”
喬田平白得了他的指責,還有些發蒙,“我怎麼糊弄你了?”
“你怎麼沒糊弄我?”
晉林倒不是為他不幹活生氣,他是討厭喬田說到卻又不做到、自己被騙得像個傻子,“方才我還去問了奶奶,她說你割到了手,就回來休息了,一下午躺在床上到現在還沒起。”
“你,你,你冤枉我!”
喬田從小就沒撒過一個謊,現在卻被晉林扣了頂‘高帽子’,心裡又委屈又難受,掙紮著從床上坐了起來,聲音都打著顫,可憐極了,“我不是因為手受傷了才歇著,我是昨兒吃壞了肚子,難受得很,今天又在太陽底下曬暈過去,這才回來躺一會兒……”
他越說越覺得委屈,小鹿一樣的眼睛裡含著兩包淚,卻倔強地不肯落下來,“我、我從來不說謊……你憑什麼這麼冤枉我……”
喬田靠牆坐著,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晉林這才發現,他應該是真的身體不適,那玉一樣的臉上半點血色也無,比月光還慘白。
晉林滿腹的火氣,對上喬田含著淚的眼,就像是被蓋上了帽的酒精燈,那火焰刺啦一聲就消失地無影無蹤。
他現在理智重新歸位,這才發現自己說得的確過分,剛想著該如何道歉,喬田卻並不給他這個機會,哼了一聲,像只貓兒一樣鑽回了被窩,連根頭發絲都不透在外面,真是又倔又可憐。
晉林:“……”
這、這該怎麼哄,愁人。
作者有話要說:
晉林:怎麼辦呢?
作者:……你別和我說啊,又不是我把人惹生氣的。
晉林:那你不是我們親媽嗎,不該給我出出主意?
作者:不是啊。
晉林:???
作者:挺胸)我是田田媽,你丈母孃啊。
晉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