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龍玉。”殷天祐不甚在意地答道,“這種玉是殷家開啟這條玉脈之後才出現的新玉,空前絕後,你去研究玉石界的文獻,就會發現,這種玉古時候根本沒有。”
玉星辰沉默了……天祿玉石貔貅所用的玉料,便是黃龍玉,她本就對“殷天祿”這個身份心存疑慮,覺得他的人生簡直和天祿無縫對接,如今看來,這其中恐怕還有些她沒參透的聯系。
殷天祐不在乎她的心思,只是在陳述自己的猜測:“這也是我覺得你不是我那個堂哥的原因……我去過玉脈,知道這塊玉已經不在裡面了,而殷家這麼多年屍橫遍野,你也出過‘意外’,雖然我聽到安管家說你是失憶了,但是,我知道你根本不是我以前那個堂哥了。”
天祿被他如此“犀利”地揭穿,不急躁也不惱怒,只是一句話把對話拉回了正題:“所以你爺爺答應了拿那塊兒玉去換你父親?”
殷天祐惡毒地笑了兩聲:“你想的真單純……當時殷家不知哪裡來了個風水先生,也不知這個江湖騙子是從何處得知殷家玉脈的內裡和這塊兒特殊的玉的原委,他指點殷家說,‘天祿’就是貔貅,那是上古之年鎮守一方招財進寶的瑞獸,就是這塊兒玉保佑殷家百年興盛,無論如何,都不能把這塊玉丟了。”
玉星辰聽他頗有怨氣地說完,恍然之間得出了一個令她自己毛骨悚然的事實:“他放棄了你父親……所以你父親才會被撕票?”
殷天祐斜眼看了玉星辰一眼,那表情彷彿是“這個蠢女人終於聰明瞭一點”,他面帶嘲諷,字字誅心:“不然呢?我母親不能理解老爺子為何如此殘酷,想偷了玉去交給綁匪,結果車還沒拐出這條街區,就被殷家的人追堵,她慌忙之中四處躲避,車子失控了,一屍兩命。”
玉星辰啞口無言。
天祿淡漠地看著他敘述這一切,卻在此時,突然想起了什麼:“童謠……”
玉星辰滿心莫名:“什麼童謠?”
而殷天祐心領神會,笑的挑釁而作死:“哦?我還以為你不會想起任何有關我堂哥的東西了,沒想到你居然還真能說出點兒什麼……對,沒錯,童謠,你沒覺得這個童謠很奇怪嗎……因為這個童謠是我們兄弟倆的傑作啊。”
他說著,就用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唱了起來:“‘爸爸病了媽媽瞧,奶奶買藥爺爺熬,叔叔死了嬸嬸抬,三叔挖坑四叔埋’。直到這裡,都是你的視角,你發現家裡亂七八糟,大伯被綁架後大病一場,爺爺奶奶理智全無,卻最終選擇放棄我父母保住你……‘姑姑坐在地上哭起來,哥哥問她為什麼哭,姑姑說,叔叔一去不回來’而這是我看到的事實,姑姑知道爺爺做了什麼,可是她無能為力,只能抱著你哭得撕心裂肺……你真的是什麼上古神明嗎?你真的是保佑殷家繁榮鼎盛的嗎?可是又為什麼?殷家今天要經歷的一切殘忍的離亂分別,都是因你而起呢?”
“神不救人。”天祿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殷家享受有我庇佑之時的百年鐘鼎,而後不過一報還一報,很公平。”
殷天祐露出一個難以理解的憤恨表情。
天祿並無什麼表情地看著他:“怎麼?不服氣嗎?那你費盡自己為鬼多年所修煉的修為來救慧明一命,不也是在償還你曾經的不公平?”
“慧明”這個名字一出,殷天祐果然狠狠震了一下,露出滿是愧疚的表情。
“我……見過他和他妻子。”殷天祐的表情滿是不忍,“我本不是地縛靈,只是普通的童鬼,他和他妻子上山祭拜,他妻子正好遇見了在玉脈附近遊蕩的我,以為我是哪家走丟的孩子,便把我送進了殷家幫忙查問……我記得那個女人,她很漂亮,會給我擦臉,會給我買吃的……我覺得如果我母親還在,大約也是那樣的。”
玉星辰難以接受地問道:“那你為什麼要用這個童謠嚇唬她?那你為什麼要傷害她?”
“我沒有!我沒有!”殷天祐滿面憤怒,全是被冤枉時才會有的歇斯底裡,不過,他倔強的表情很快潰不成軍,全然的變成了懊悔,“我想弄死的人不是她……那個人害我家破人亡,他想要玉脈裡的那塊玉石,就絕不會只做一次嘗試,因此我經年累月的躲在玉脈裡,只要感知到那個人的氣息,就引誘他進到玉脈裡……玉脈裡是我的天下,因為我發現,只要在玉脈裡,我的力量就會增長的特別快,雖然‘天祿’玉石已經不在裡面了,而他殘留的力量依舊在保護這片區域,只有心存善意的人才能進到玉脈裡,而想要掠到玉脈力量的人,進來就會被灼燒殆盡……那年我就是感知到了那個人在周圍徘徊,才用童謠引他前來,他不知道為什麼特別喜歡孩子,我以為自己可以利用這一點戰勝它的……沒想到,那個女人竟然懷孕了,竟然也走進了殷家祖墳,結果被那個東西盯上了……是我的錯。”
殷天祐整個人陷入全然的自責裡,導致這一段話他說的顛三倒四。
玉星辰卻發現自己竟然聽懂了。
首先,這次襲擊慧明的人和綁架殷天祐父親的人,甚至於和害死慧明妻子的人是同一個。其次,這個人知曉殷家的秘密,知曉殷家玉脈裡有‘天祿’的力量,而他想要得到這個力量。最後,這個人似乎很‘喜歡’孩子,殷天祐把殷家的孩子們藏在玉脈裡,殷天祐想用自己把這個人引進玉脈裡,是因為他覺得只有玉脈絕對安全,因為玉脈裡‘天祿’殘留的力量在本能的抵禦入侵者。
至於慧明的妻子,她當時正懷有身孕,那個人在識破了殷天祐的陷阱後發現天上給他掉了個“餡餅”,然後他就用了一些不為人知的辦法,害死了慧明的妻子和孩子。
可是這些都似乎太熟悉了。
想要天祿的力量,奪取幼兒的生命來祭祀……玉星辰冷不丁想到了她在金月灣水底看到的景象,不由想起了程昊從醫院離開時的那句話“這世界上最可怕的並非是沒線索的東西,而是不知道誰將找到線索”。
因為這些線索似乎正以一個不可思議的速度,快速聚集到她的眼前了。
玉星辰明知殷天祐並不愛搭理,卻還是忍不住追問道:“是誰?那個人是誰?”
“我不知道。”出乎玉星辰的意料,這個小鬼這時候的態度竟然還不錯,語氣中還露出一點兒正在拼湊蛛絲馬跡時候的迷茫,“他應該存在了很多年了,從我知道有這個人開始,就開始留意和他有關的所有資訊,然而太難了,這個人像是全然沒有痕跡一樣,就連當年的綁架案,最後也不了了之,因為警方根據大伯提供的畫像,只查到了一個死人身上——那個人死於十幾年前,好像是一個死人從墳墓裡爬出來綁架了我父親。”
這個方式太熟悉了!
玉星辰整個人一震,下意識抓住了天祿的手,天倫頓了一下,沒有甩開她,反而安撫地拍了拍。
殷天祐對玉星辰的反應毫無察覺,仍然微微皺著眉,繼續說道:“我對他的認知全靠總結,我懷疑他不是人類,我還知道他似乎很虛弱,像是被什麼東西重創過後垂死掙紮一樣……你見過癌症晚期卻還不停嘗試新的治療辦法的病人嗎?他的狀態大概和那個差不多。我懷疑他抓孩子就是為了‘治病’,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非人類在垂危的時候讓自己恢複要用什麼樣的辦法,總之他的辦法就是掠奪純淨的生命來延續,而這種辦法杯水車薪,所以他就要尋找真正的‘藥’,比如上古神明的神力之類的東西。”
“我一度以為他肯定會反複的來殷家的玉脈裡尋找的,出於對自己的保護,和對他的篤定,之前能四處移動的時候也沒有走太遠,可是自從我跟他之間的較量誤傷了那個女人後,我就變成了地縛靈,若不能贖罪,便生生世世困在這個地方不得超生,所以我只能守株待兔……可是他很多年沒有出現過了,我幾乎懷疑他是死了。然而剛才的事情告訴我,他不僅沒死,反而變得更強了一點,因為我發現他雖然痛苦,但是已經能勉強在玉脈裡進出了,我不知道是因為玉脈裡殘留的力量變弱了還是怎樣,總之他就是從玉脈裡把媛媛抓走的。”殷天祐說到這裡,頓了一頓,“我懷疑,他在這些年中,找到了其他代替玉脈中力量的辦法讓他茍延殘喘,然而那個辦法終究失敗了,所以他才重新想起了玉脈,所以又回來了。”
玉星辰消化了一下這些資訊,問道:“他消失是多少年以前的事情?”
殷天祐:“就是……那個女人死了之後,他再也沒出現過。”
這麼說來,也已經七、八年了。
這七八年間發生過什麼呢?
玉星辰不由自主的開始把這件事情往“金月灣”的事情上聯系,覺得那時候,大約正是孫婉萍有意識的開始接觸李瑤的時候,她沒有什麼根據,就是無來由的覺得心裡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