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不幹不淨地笑了幾聲,紛紛拍著土站了起來。
玉星辰卻被“白頭發“幾個字說的心裡緊了一緊,隱約覺得這陷入困境的姑娘,多半兒是錢峰的未婚妻徐萌,然而她現在沒有確切的資訊,絲毫不敢輕舉妄動,只好硬著頭皮聽下去。
其中一個問道:“手上的這單買賣兒不讓動就算了,下一單買賣兒呢?來信兒了沒有,動手還是不動?”
“別提了。”剛才那罵罵咧咧的男人似乎嘬了一口煙,“那邊兒說有條子要過來,讓我們等等再動手……這群人就是墨跡,要是按咱們老大的脾氣,等什麼等,早收網走人了,什麼條子餅子,讓他們找去吧!”
“就是。”一個聲音附和道,“那富豪他婆娘剛死在這兒,這麼不吉利的地兒,誰沒事兒往這兒跑……”
然而他話音沒落,一陣手機鈴聲橫空出世,直接打了他的臉。
一群人陡然靜了一下,意識到這鈴聲不是附近發出來的,便齊刷刷地將臉轉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突然爆喝了一聲:“什麼人?!”
玉星辰手忙腳亂地翻出自己口袋兒裡的手機,看著上面“宋希”的名字閃啊閃,心裡叫苦不疊——她忘了把手機調成靜音,更忘了宋希說過要來找她,更更沒想到她作死撞到了這要命的巧合,頓時驚慌起來。
“敗事有餘的死女人……”天祿有幾分惱怒地咕噥了一聲,發現玉星辰竟然還腦子裡熬漿糊地站在原地擺弄手機,頓時怒了,“跑啊!那邊追過來了!你也蠢嗎?”
玉星辰被天祿這一聲罵陡然驚醒,撩開腿跑的有些慌不擇路——她這時候根本沒什麼機會計劃逃跑路線,那群盛怒之中喊打喊殺的文身男們還差幾十米就要追到眼前了。
這一片地方沒有躲藏,一目瞭然,玉星辰很有自知之明,作為一個並非運動健將的毛丫頭,她完全跑不過一群常年以打架鬥毆為熟練業務的壯年地痞,所能仰仗的優勢唯有對地形的熟悉。
周欣茹那邊她根本不敢去——如果她的猜測是沒錯的,撞到周欣茹無非是羊入虎口;如果事實證明只是她被害妄想症地冤枉了“好人”,讓這群紋身男發現周欣茹,不過是多一個人慌不擇路。
玉星辰在拐角處一轉,直接拐進了連線幾棟建築的迴廊,迴廊建在背陰一側,內裡四通八達,但是沒有通電,即使在白天也顯得漆黑一片,只能向前,跑錯了只能拐回去重走。
紋身男們兇神惡煞氣勢洶洶地追了進來,頓時有幾分抓瞎,被她閃了一下,沒看到她究竟走了哪條路,就這一下,他們其實已經跟丟了。
然而他們人多,遇到岔路就分成兩隊,挨處搜尋。
玉星辰聽著外面逐漸慢下來的腳步聲,心跳地像胸口揣了八百萬只活蹦亂跳的兔子。
她是幸運的,也是不幸的——幸運的是,她找到了這片建築群中唯一一間能反鎖的屋子,她記得這間屋子是專門預留給保安人員的臨時辦公室;然而不幸的是,這間屋子所在的地方是迴廊的盡頭,沒有窗,外面又是個死衚衕,外面到處都是搜尋她的文身男,她不可能不驚動紋身男全身而退,而如果紋身男們意識到她很可能躲在這間唯一有鎖的屋子裡後,憑外面那十幾個人,撞開這脆弱的門板兒也只是時間問題,到時候她將退無可退。
玉星辰心跳如鼓,並不知道自己一個與世無爭的小職員是怎麼落到如今的境地來的——她只是做好事救了一條脆弱的小生命而已,卻彷彿突然成為了類似“農夫與蛇”或者“東郭先生與狼”這種拼人品失敗的倒黴標杆兒。
她來不及思考“福報”與“行善”之間能否等量交換的佛學問題,在這個關頭,到底是求生的意志戰勝了胡思亂想,她先是神經質一樣地把這間屋子裡能夠搬得動的桌子椅子全部堆到了門口兒,哪怕被紋身男發現也要用這堆破銅爛鐵阻擋他們。
然而這屋子裡雜物的數量實在有限,她只堆了三四件兒,就再無其他東西可搬——整間屋子只剩下一個佔了幾乎整面牆的檔案櫃,她廢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撼動這玩意兒分毫,而這時候,她才終於想起來,她還有一部能和外界聯系的手機。
此處空間不大,光線偏暗,而唯一的一扇門上還有一扇方形的玻璃窗——就是那種能讓人想起學生時代被班主任支配的恐懼的玻璃窗——在這樣的地方按亮手機,無疑是在向紋身男們大聲疾呼“我在這裡快來抓我”。
玉星辰捏著手機在屋裡轉了兩圈兒,只發現了一處合適藏身並且使用手機的地方——那佔了整面牆的檔案櫃與轉角兒處的牆根兒下有一塊兒空隙,這個大小,以玉星辰這樣的人來說可以叫“一人寬”,若是以慧明和尚之流來做參照物,這地方最多叫做“有條縫兒”。
顯然,這地方對於玉星辰也是並不寬裕的。
然而已經沒有更多時間留給玉星辰選擇了——外面原本就不快的腳步聲已經近在咫尺,玉星辰聽見有人扭了一下兒那反鎖的門把手兒,沒扭開,外面的人動作顯然更加粗暴起來,喊人靠近的腳步聲,紋身男罵罵咧咧的叫人聲也陡然在門外響了起來。
這時,玉星辰的手機也突然亮了起來——宋希幾次沒打通她的電話兒,鍥而不捨地再次撥了過來。
原本電源不滿的手機已經發出了低電量警告,玉星辰聽著外面彙成一片的撞門聲,一邊咬牙收腹地朝那條縫兒裡擠去,一邊兒接通了手機。
宋希的聲音劈頭蓋臉地穿了過來:“小玉你幹什麼呢?怎麼不接電話兒?”
就在玉星辰哆哆嗦嗦地想要想宋希描述自己的情況並且求救的時候,突然,她腳下一空,整個人像是順著一個粗糙的水泥滑梯嘰裡咕嚕地滾了下去。
她顛三倒四的求救終於沒能說出口,千言萬語只彙成了兩個字:“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