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居的小屋一片寂然,沒有任何人回答她,手中的貔貅一動不動,全然沒有要立刻化身田螺大爺的架勢,仍然是塊兒安靜的美玉。
玉星辰搖搖頭,不知是窘迫還是無奈的笑了一笑,覺得自己有點兒向自己那睡覺都要去跟佛祖嘮嗑兒的母上大人靠攏——這是魔怔了。
她並非不信神佛,但也沒到母上大人那種“萬物皆是菩薩”的境界,幾乎是瞬間,她就給自己的論斷下了個合情合理的定義——簡稱,想多了。
不過,人生能有些有趣兒的事情讓她多想想也挺不錯的,她孤身一人在外漂泊,說不孤獨是不可能的。養個貓或狗做伴兒其實也不錯,但是玉星辰一天到晚也未見得在家待多久,連累個活物陪她晝夜顛倒的坐牢,她有些不忍心,這麼想著,就覺得沒事兒跟自己的“護身符”交流一下兒也湊合著還行。
都說貔貅這種護身符要養的,可具體怎麼養,玉星辰實在懶得求助網上五花八門兒的開光大法了,她別無所有,空有一腔說不完的廢話,幹脆廢物利用,直接倒給貔貅得了——萬一哪天這寶貝就違法得道成精了呢,這都是沒準兒噠。
這些幻想,說出口就是神經病晚期。因此,玉星辰決定隱藏一下自己二逼女青年的幻想症屬性,自己美不嘰兒地哼著歌起床洗漱,雞飛狗跳地給自己煎了個雞蛋。
出租房隔音不好,等她吃完了雞蛋的時候,已經聽到隔壁鄰居家“七歲八歲萬人嫌”的熊孩子拆房子打仗似得準備出門兒了——她對這動靜怨念深重,平日上班,缺睡困成狗的時候,這熊孩子出門兒的動靜每每都能把她吵醒,而這個時候,又恰好夾在“起床就不用踩點兒上班”和“相信我還能再睡十分鐘”之間,總是讓玉星辰的晨起變得分外選擇困難症。
而世界上哪有什麼選擇困難症,還不是因為窮,如果她有錢得壕無人性,隨便買他十棟二十棟豪宅,哪棟沒有熊孩子就住哪棟。
玉星辰這麼想想,倒把自己逗樂了,吃飽一抹嘴兒,伸手把放在不遠處小桌兒上的貔貅揪過來握在了手裡:“你不是貔貅麼,招財進寶只進不出,除了欺負小鬼兒,你也發揮點兒全面作用啊。”
貔貅:“……”
她彷彿感受到了貔貅鄙視的眼神兒。
玉星辰總算給自己開發了個新樂趣,看看錶,終於磨蹭到了不走不行的時候,這才拎包出門,直奔京華辦公大樓。
京華集團財大氣粗,辦公大樓建在寸土寸金的金融街,不過與玉星辰住的地方隔了兩條街,偏偏一側是阡陌交通,橫七豎八停著三輪兒腳踏車,入目皆是h市市井小民的生活氣息,而另一條就是高樓林立,公交車都自慚形穢了一般不往這條街裡停,來去匆匆的都是西裝革履的精英人士和從頭到腳精緻著的職場佳麗,大樓連外牆玻璃上映著的陽光,都煊赫地彰顯著所謂的“高大上”氣息。
玉星辰刷卡進辦公大樓時,意外發現昨天那個眉目英俊的帥警官居然已經等在前臺了。
他一臉嚴肅,眉目淡漠,天生就是副不茍言笑的表情,明明做得是警察這種細致入微的瑣碎工作,他卻偏偏帶著一種不屬於煙火人間的傲氣。可就是這樣,前臺inda仍舊被高冷美男迷得七葷八素,站在一邊兒傻笑了半天,愣是沒想起來讓這位警察同志做訪客登記——看來混進京華集團最好使的辦法,大約就是美男計。
玉星辰實在看不下去,冒著被inda滅口的危險上去挽救英雄。
“程警官好。”玉星辰端出她帶著八顆雪白小牙兒的微笑,“不好意思我來晚了,調資料這種小事,怎麼還讓您親自來。”
程昊不動聲色地看了玉星辰一眼,言簡意賅道:“跟你聊聊。”
inda看向玉星辰的眼神立刻“情敵相見不共戴天了”。
不得不說,inda實在想歪了。
警察的“聊聊“本質跟“審問”沒有什麼區別,只是物件不同用詞不同,實際上,各種刁鑽問題能扒到三舅的二姨奶奶年輕時與哪個小夥眉來眼去的青蔥往事,雖然太坦誠相見了點兒,但是話說回來,如果一個人要是心中沒鬼,事無不可對人言。
只不過玉星辰心裡有一隻貨真價實的女鬼,如此面對馬克思他老人家教育出來的社會主義有為好青年,這就有點兒小尷尬了。
玉星辰知道昨天自己那神來之筆的一暈讓這位警官生疑了,只好頂著inda要殺人的目光微笑道:“好,程警官咱們一邊兒調資料,一邊兒慢慢說。”
程昊一點頭,做了個筆直的“請”,跟著玉星辰一前一後直奔資料室。
沒人大早晨跑到資料室來找東西,玉星辰掏出有許可權的磁卡刷開了門,把所有日光燈開啟,領著程昊一路向裡,一邊兒琢磨相關東西放在了哪兒,一邊兒跟程昊放鬆氣氛聊閑天兒。
“專案資料挺多的,您讓我找找。”玉星辰開啟一個資料櫃,翻開資料夾看了兩眼,發現不對,又順手放了回去,“不是這個……程警官,本專案是我們公司今年最重要的專案之一,北山那一大片都是我們的專案地,您是隻需要‘金月灣’的資料,還是北山整片的都要?”
程昊沒什麼要聊天的意思,能說一個絕對不說第二個:“金月灣。”
“在這兒在這兒。”玉星辰正好找到了,把三個資料夾一股腦抱出來,也不用程昊幫忙,領著他往資料室裡的辦工桌前走,“昨天我們王總態度不好,對另外兩位警官怠慢了,您多擔待……後來我想想,他也不是針對您,我們京華和萬眾這次的聯合開發光投資就幾百億,他是總指揮又是萬眾副總,專案如果在他手裡砸了,他對兩邊兒都交代不過去。”
從商人角度說也好,從政府角度說也好,人命都是一個底線,只要不死人,其他糾紛總歸都有個解決辦法。王磊主導過許多大型地産專案,工地上因為作業安全問題出現的傷亡,幾乎每年都有,只要不超過一定比率,其實都屬於正常範疇。
可是此次事件不僅涉及非正常死亡,死了的還是合作方老闆娘,後續如果再起風波一定不會是小風波,怪不得王磊心塞。
程昊心知肚明,在此事上警隊同樣承擔了辦案壓力。他沒順著玉星辰的話頭往下說,反而另起爐灶。
“你不問問你們老闆娘怎麼死的嗎?”程昊道,“我來你們京華幾趟,很少有人對這件事不好奇。”
開始了。
玉星辰心裡緊了一下兒,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向程昊這樣只看證據的警察解釋自己與這位在夢裡“競聘上崗”的猛鬼老闆娘的淵源,只好苦笑了一下,隨口搪塞道:“謀殺吧,不然怎麼去的這麼不安寧。”
程昊正好走到辦公桌前拉了把椅子,準備在玉星辰對面坐下,聞言頓了一頓。
“誰跟你說是謀殺?你又怎麼知道她取去得不安寧?”
他的語氣和他一貫的冷淡十分相符,可以說是毫無波瀾的,然而玉星辰已經坐下了,卻因為這句話愣了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