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的一切都冷冷清清的,一切都是冰冷的藍,冷的令人心痛。
涉江看了看我。
“你能看見蘭澤嗎?他回來了。”
“看不見,但是根據你最近的身體狀況,我能判斷出他回來了。”
“他就躺在你身邊,靠著你呢。”
他笑了笑,道:“看來他也想我了。”
一瞬之間,我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好,他救了我,給了我多餘的十個月的生命,為了拯救他的戀人,然後,十個月將至,他的戀人魂魄回來了,就站在我的身邊,等著這個身體重新屬於他。
徹頭徹尾的被利用的感覺,雖然我一開始就明白。
“我省略掉了好多東西沒有告訴你。”
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
“那時候蘭澤沒有死,他已經做好準備了,等我到三十歲的時候,他就自己找個地方退隱。 然後,我娶那個人回家。
“後來,我們參加了一場宴會,我本來要娶的那個人也去了,宴會出了點意外,飯菜都被下了毒,只有我和蘭澤沒有吃,其他人都中毒了。兩天之內就會死。
“我們去找解藥。”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夢囈。
“解藥後來配好了,正好給每一個人,但是絕沒有一點多餘的,決不能浪費一絲一毫。那個姑娘很懂禮節,她怕別人不夠,決定自己最後一個吃。到她的時候,藥量是正好的,恰好可以救她。
“我當時端著帶著藥渣的一碗藥,送到她手裡,眼睛餘光看見了蘭澤,他又偷偷的哭了,他手裡拿著酒壺,咬著壺嘴,把那壺酒喝幹淨了。酒裡有毒,他知道,我也知道。”
他的聲音又有一些哽咽,蘭澤坐了起來。
“那個女人還沒有喝完那碗藥。蘭澤苦笑著看我。哈哈哈,我一把搶走了她手裡的藥碗。還磕了她的牙。哈哈哈哈哈哈。
“蘭澤就是這樣一個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是他的目的極少,那是我唯一一次,看見他一定要得到些什麼。
“所有人都看著我們,我又把藥碗送到了她的嘴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蘭澤走了。我追了出去。
“我追上他的時候,他拿著他的匕首,一刀一刀的切著自己的袍子。他告訴我:‘你爹曾經滅了我家滿門!就算我不愛那裡,也是你們家滅了我滿門!我要報仇,但是我不滅你的門,我也不讓你絕後!我就要你行不行!這個世界上除了你再沒有人對我好了!但是你以為沒了你我就活不成嗎!不是!’
“我愛他,兄弟之愛,不是戀人之愛,可是那一刻,我就是覺得我欠他的。可是我又想,我真欠他的,這些年也差不多該還清了。滅他滿門的是我父親,不是我。
“後來他的毒解了,我告訴他,要是我家裡人同意我和他過一輩子,我就和他走。我們都知道不可能,他們不會同意,事實證明,也的確如此。
“三十歲了,我母親和祖父將我趕了出來,我無家可回,他們告訴我,要是不娶那個女人回家,就再也別回來。我氣不過,然後和蘭澤走了。我們在這座山中,蓋了一個小房子,我和他生活了一年多,就像尋常的人家那樣。到了最後,我也確實愛上他了。
“我逃不過他,當你們之間的一切都攤牌的時候,你很難不對他出現別的想法。哪怕你只是好奇的想一想,時間久了,都會變成真的。我愛上他了。
“戀人的那種愛,真真切切的愛。”
他哭了。
“很可笑不是嗎?
“剛開始覺得他很惡心,可是後來也不自覺的愛上他了。不就是兩個男人嗎,哪有那麼難!”
我看著他,沒有說話,蘭澤想去握他的手,可是卻從他的手上穿了過去。
我轉身走了,身後不時有哭聲漏出來。
十個月到了,蘭澤已經變成了實體,我能碰到,能摸到,可是隻有我能。
最近半個月,我嘗試著和他交流,和他說他不在的這幾個月裡,涉江怎麼和我說關於蘭澤的事,他笑著。
溫文爾雅,完全不是渉江口中,那個耍賴不講理的樣子。
最後一天,他引我來到一個充滿了藥味的密室,讓我坐在一個陣法的中間,蘭澤的靈體坐在我的身後,我們背靠著背。
他說,昨晚引魂術我就將魂飛魄散。我說,我給你背一首詩。
“涉江採芙蓉,蘭澤多芳草。採之慾遺誰,所思在遠道。還顧望舊鄉,長路漫浩浩。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