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黑得早,不到六點,天色全暗了,一撥又一撥的下班人穿過路口,於安志一身黑衣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逆行在人群中。
他走進了街口的一家簡陋的小網咖,付了十塊錢,坐在了電腦前。他用的是年代已久的老人機,上不了網。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紙,照著從汽修廠的學徒那裡抄來的上網的步驟,開啟了瀏覽器,手指一下一下在鍵盤上敲著,螢幕上,沈氏集團的介紹出現了。
於安志半眯著眼,研究著沈氏集團,看著網上又是各種報道,又是各種採訪,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親生女兒現在是有多風光。
原來這丫頭傍上了這麼大的老闆。他在心裡罵自己蠢,有這麼一顆搖錢樹,自己之前居然想著要點還債的錢就了事。靈光一動,他心裡冒出個主意,忍不住笑出了聲,又為自己的機智沾沾自喜。
他拿起手機打了家裡老頭的電話。
“喂,爸。之前我老孃去世前織的圍巾還在嗎?就是她得病之後腦子不清楚,說要給孫女織的圍巾。”
電話那頭,一個暴躁的聲音傳來。
“早就一把火燒了,你要幹嘛?還想去找那女人嗎?你他孃的還惦記著那女人生的死丫頭呢。當初你要回去找她我就不同意,一個女娃娃有什麼好帶回來的,賠錢貨。”
於老頭重男輕女,以前自己兒子賺到錢的那會,他就覺得蘇桐配不上他。後來兒子錢沒了,他又覺得是那個女人克他。幾十年過去了,沒想到於安志還想著那個女人,他氣不打一出來,恨不得從電話裡爬過來,教訓於安志一頓。
“該扔的不扔,不該扔的還一把火燒了。我要幹啥你別管,你管好自己別死了就行。”於安志一臉不耐煩地掛了電話。
他走出了網咖,去旁邊的集市地毯上找紅圍巾,狠狠心,花了20買了一條。
江映月這幾天都在忙活張群宣傳片的工作,時不時就加班到深夜,沈聽瀾一開始在公司等她一起下班,後來又在家裡等她,給她提前放好泡澡水,準備好夜宵,等她回來。
在工作室忙完今天的工作,江映月一看時間,不到七點,還算早,她打算在樓下買點吃的就回去了。
從附近便利店出來,於安志突然從黑暗中冒出來,擋在了她前面。
江映月瞬間警惕起來,附近都是剛下班的人,她走到了旁邊人少一點的地方,“你又來幹嘛?”
於安志咧著嘴,試圖笑得慈祥一點,“乖女兒,你剛見爸爸還不太習慣吧。沒事的,咱們慢慢熟悉。我現在住在蓉城,有家汽修店,家裡呢,只剩下你爺爺了,你奶奶前些年去世了。”
於安志介紹著家裡的情況,想讓江映月更瞭解他一點。
江映月眼神銳利,帶著不耐煩和厭惡,“不要和我說這些,我對你家的事情不感興趣,和我沒有半毛錢關係。我跟你說過了,要多少錢你直說,不要來找我。”
於安志從塑膠袋裡拿出那條20塊錢買的紅圍巾,他還特意洗了幾遍,試圖營造出有些年頭的感覺。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都是一家人。你看,這是你奶奶去世前給你織的紅圍巾。她那時候腦子不太清醒,總以為你還是個小娃娃,說小娃娃冬天怕冷,得織得厚一些。”
於安志把圍巾塞給江映月,江映月猛地後退兩步,圍巾掉在了地上。
“別碰了,我也不要你的東西。”江映月情緒有些激動,渾身不舒服。
於安志突然變了臉,一把坐在地上,假哭了起來,大聲喊道:“我好歹是你親爹,你身上流著我的血,怎麼能對我這麼狠心呢。你都不管你親爹的死活了嗎?”
於安志聲音很大,周圍買東西的路人紛紛側面,甚至有些年紀大的,還停下看熱鬧,對著江映月指指點點。
“這是爹把女兒供出來了,女兒出息了不管親爹了啊?”
“這姑娘看著條件不差,不至於給點養老費都給不起吧。”
“真是沒良心啊,這男人多可憐啊,一把年紀還穿得破破爛爛,她女兒穿的可都是名牌。”
周圍嚼舌根的聲音此起彼伏,江映月壓著自己煩躁不安的情緒,把於安志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