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丫鬟小心翼翼的端著一碗湯,碎步來到了正房的門口。
她有些膽怯的看了一眼跪坐在門口的那位嬤嬤:“胡嬤嬤,這是廚房給大娘子熬的骨頭湯。”
那嬤嬤眼神一轉,幾乎是頃刻間就把這丫鬟上下都打量了一番,目光裡不帶分毫情緒,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
胡嬤嬤伸出手,手指一捏一挑,就將丫鬟腰間的錢袋挑了下來,落在了地板上。
“我說過,任何錢袋子、香包、香囊、盒子都不許帶入大娘子三丈之內,伺候的人身上不能抹香,也不能搽藥,更不準飲酒。你若是犯了第三次,我就回了主君,把你放到別處去。”
那丫鬟戰戰兢兢的點點頭,將放著湯的托盤遞到了胡嬤嬤的跟前。
胡嬤嬤抽抽鼻子,看了一眼湯碗邊的銀簪子,眼中當即露出了譏諷的神色。
“別聽那些鄉間的胡咧咧,誰敢用銀具亂攪合大娘子的湯飯,我看還是直接發賣了去,那才是省心。”
那丫鬟淚都差點掉下來。
胡嬤嬤取了兩隻烏色的筷子,在湯裡熟練的一攪,然後飛快的放進了自己的嘴裡,閉目品了十息左右,這才點頭:“送進去吧!”
丫鬟低著頭端著托盤進了正房,胡嬤嬤順手就把這雙筷子放到了她右邊的一個托盤裡,而在她的左邊另一個托盤中還放著幾十只同樣未用過的筷子。
胡嬤嬤打量了一下正房內的情況,裡面只有大娘子並貼身的丫鬟白鷺在。
她的眼神一直貼在剛才送湯進去的丫頭身上,直到那丫鬟離開正房之後,她還在正房離大娘子最近的桌面、地面掃了一番,這才收回了目光。
胡嬤嬤是不肯進大娘子房間的。
她剛從宮中單身監房裡被贖出來,身上衣服雖然換了,身子還用淡石灰水擦過,頭髮更是被她自己用篦子篦掉了不知多少,但是她還是決定一個月內不靠近大娘子的身邊。
走廊外春天的氣息縈繞在胡嬤嬤的鼻端,正房內一個家族的新生命正在醞釀,胡嬤嬤一時間有些恍然如世。幾天前,她還被仇家放言要弄死的,她也以為自己沒有活路。
主君為了贖她前後去了三次,但是得了仇家吩咐的管事就是不鬆口,直到主君塞給了管事足足四百貫官票,還加上了一句:“你不過是想她死而已,如今就當她已經是死了,可行?”
四百貫足夠買她這樣的犯事宮婢十個!在管事的老家就是四十畝地。
她也問過主君,為什麼非要買她?
“最瞭解一個人價值的,不是他的朋友,而是他的敵人。所以,我相信你比那四百貫更值!”
走廊裡腳步聲響起,白鶯端著食盤走了過來。
胡嬤嬤又從左邊拿起了一雙乾淨的筷子,從白鶯的食盤幾道菜裡逐一嘗過,直到最後道八寶粥裡面的東西實在是太過混雜,她也一時無法分辨全裡面的東西,就被她直接拿了出來。
白鶯送了飯食進去,很快孟小婉不依的聲音傳了過來。
“胡嬤嬤可開開恩,那八寶粥我是最愛的。”
胡嬤嬤立即俯身行禮。
“雖然奴婢知道大娘子是與奴婢頑笑,但是這話奴婢不敢領,而且這粥裡的東西太過繁雜,最好還是不要食用的好。”
孟小婉沒辦法,吃了些東西就住了嘴,不一會又吐了回,幾個丫鬟都看著擔心不已,唯獨胡嬤嬤卻視若平常,只是讓人拿了些開胃的點心來。
“吐不可怕,就是怕吐了不敢繼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