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行宮,殘雪未化,而融雪的時候也是最冷的。
行宮大殿的丹墀下,站著一排官員,正次第排隊而上。
離年節還有三四天的時候,本該封衙歇冬的江南各道主官都秘密來到了這裡。從江左道觀察使、防禦使、監察使和轉運使到江右道四使、以及江漢道四使竟全部到場。
行宮大殿內,七八座巨大銅鼎內都燒著熊熊紅碳,巨大的地形圖掛在正牆之上,一身袞袍窄袖的章華帝坐在正中龍椅上,在聽江南東營長史嶽練的彙報。
“臣飛馬來時,已探知南吳偽朝已派使者自金陵北上,為首的是其偽禮部侍郎姚圖,此人乃偽王之舅,似乎求和之意甚濃。”
聽及南吳求和,章華帝的表情毫無變化。
“不必管南吳的反應,江南東營可是按策對照做的?”
嶽練回到:“回陛下,東營按定計做出了拔營北迴的假象,潯江西南方向的吳軍似被我所惑,已然懈怠。”
“朕知你辛苦,但是軍機不可延誤,你稍作休息便回東江道。江南東營兵馬務必要牢牢鉗制住正面十五萬吳軍主力!不可使其西進或是回援昭陽郡。”
“遵旨!”
“去吧!”
待嶽練轉身出殿,章華帝又看向了兵部侍郎左先。
“左卿,各處兵馬排程現在如何?”
左先出列。
“回稟陛下,江右七軍、江左七軍並江漢兩軍均在秘密開拔中,軍期為大年初五,彙集於彭鄉渡。南吳在聽聞陛下車駕出京東去的訊息後,其水師果然不再照常巡江,近日只有小船出沒,從昨日起,江上越冷,就連小船也不見了。”
章華帝看了看臺下的官員。
“朕生聚五年,編練江右江左諸軍,每年冬天不顧路途遙遠跑到河東去避冬,還限定朕出京之日朝堂封印,直到來年正月十七,為的就是麻痺南吳。如今賀木臣已破祈郡,南吳流川三郡兵馬被迫西進防禦他的進攻。而我朝靡費甚巨,在潯江一線佈置大軍十萬已經一年有餘,南吳精銳已經全聚集於潯江。我只需破了對岸的南吳水師,其門戶昭陽郡便在我兵鋒所顧。拿下昭陽,便可吞沒其平湖道六郡,滅吳就指日可待。諸位,過年之後,隨朕渡江去真正的江南看看吧。”
一片恭賀。
皇帝又叫了江左轉運使上來。
“江左各地流民乞丐聚集得如何了?朕這次沒有發動地方徭役,就是為了避免被南吳所察,你這裡負責大軍後勤轉運,斷然不可出半點岔子!”
轉運使趙可祝上前回稟。
“江左七郡流民、乞丐已經聚集近兩萬與彭鄉,發了衣物,每日還有一頓飽食,各營都頗為安定。待大軍過江,當分做八營輪流轉運糧草器械。彭鄉糧草器械已聚三年,臣上月親巡過,萬無一失。”
顧府。
“夫君,我想過年的時候,將顧家莊子上的牲口賣掉幾頭,你覺得如何?”
顧府桂荷院內,孟小婉正在鏡子前除去釵環,順便與張哲說了一嘴。
“家裡的事都是你把總,怎麼突然想起來要跟我說一聲。”
“賣牲口的事,是我臨時想起來的,就怕老太太不願意。”
張哲放下了手中的書:“怎麼好好的突然想起來要賣牲口?”
“我也是沒有辦法,”孟小婉散了頭髮坐到了張哲的身邊,“城裡的粗糧和稻麩價錢漲得厲害,聽說有北邊來的商人把周邊的粗糧和稻麩都收了個乾淨。如今粗糧的價格都快趕上普通糧食了。我算了一下,要是這樣養著牲口過冬,委實太破費了些。不如賣掉幾頭,待下個月再遣人去北方買些牲口來。”
“普通糧糧、肉菜的價格沒有動?”
“這快過年了,自然漲了一些,不過魚價倒是降了,說是天冷對岸的吳軍不巡江,漁夫們也都敢往江中去,漁獲倒是比平日多了不少。就是這粗糧和稻麩的價格委實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