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婉用青羅帕包著頭髮,素手輕舉,鍋鏟在不鏽鋼鍋中輕輕划動,神態自若已極。
灶下,白鷺正一臉興奮的塞著柴火,臉上都成了黑張飛也全然不顧。
孟小婉眼在鍋上,心卻在院子外面。
她與張哲回到桃灣四五日,感情升溫頗快。今日霍炳成攜著玉心來訪,正與張哲在柳岸邊散步。孟小婉親自下廚,眼裡卻全是窗外遠方張哲不時搖頭的影子。
“這個霍衙內,怕又是來拉夫君去什麼文會的。”孟小婉淡淡自語了一句,鍋鏟輕輕一放。秦娘子忍著笑立即上前,替她把鍋內那半生不熟的黑糊事務給倒在了一邊的灰盆裡。
孟小婉咬著牙輕輕用膝蓋蹭了白鷺一下:“你燒這麼大火作甚,又壞了我一鍋好菜。”
這鍋甩得白鷺莫名其妙的抬頭看她,孟小婉見到白鷺成了黑鷺,眼睛忍不住彎了起來,用袖子捂著嘴就往廚房外走,肩膀一抖一抖的。
陳媽媽拿了塊溼帕子在門外,上前替她擦臉,又仔細取了包著頭髮的青羅帕,生怕她的頭髮粘上油煙。
“今日大娘子怎麼想到自己下廚?髒了這頭髮可不值當。那什麼養生素才用了幾天,仔細前功盡棄。”
廚房裡,秦娘子笑著把張哲從不知哪裡帶來的滷菜、熱菜端了出來,放到鍋裡一熱,這些才是張家掌勺大娘子“今日的傑作”。
孟小婉沒有回答陳媽媽的話,又遠遠的看了岸邊一眼。霍炳成口若懸河的正與夫君走在前邊,玉心帶著霍炳成的書童和自己的使女落後了七八米,跟在後面。
她在廚房“待”了一回,也覺得渾身不太自在。要不是霍炳成提前一日下了帖子預約來訪,她這個當家娘子,也不會裝模作樣的到廚房裡去轉一遭。
“媽媽可把水備好了,我去洗一洗。”孟小婉這幾日甚愛洗澡,也不喊白鷺幫忙,自己捲了袖子就往正房去了。
回到正房,孟小婉的眼睛就被晃了一下。
那是一面半人高的穿衣鏡,毫釐可見的將入屋的陽光折射了過來。
她來到鏡子前仔細看了一下頭髮,總覺得有點東西在頭髮上,癟癟嘴來到了屏風後面,這裡有一個不大的浴桶,桶裡的水微溫。
在浴桶的邊上,卻放著一個乳白如玉的細嘴金紋瓶子。半透明的瓶子裡,全是白若牛乳一樣的液體。瓶子上那金紋字寫得飄逸,“x花之秀”。
柳岸上,霍炳成正在規勸張哲。
“信之啊,莫總是搖頭。賢弟雖與宋家有所不睦,但是這次委實機會難得。這四五日間,宋家僅在郡城操辦的文會就有三場。每場耗費不下三四百兩銀子,這便是一千多貫。文會魁首必是黃金十兩相贈,若信之前去,盡數收了也算出了一口閒氣不是?”
張哲笑著搖頭:“宋家的事,我現在還看不好,這個熱鬧委實不想去湊。”
霍炳成奇道:“令岳已經去了西江,宋玉城前日也去了江陵,這事怎麼還算看不好?如今宋家此舉,一是緩和與鄉鄰的關係,二是酬報支援過他家計程車子,這三麼,便是邀名。信之為何這多顧忌?”
“也不知為什麼,這宋家越是不在乎的撒錢,我這心底就越是沒底,”張哲只是略略一算便知道宋家這次是下了血本在邀名,這一波花費怕是要四五千兩銀子不止。而他們能從夏糧裡撈多少?怕是一多半已經提前吐出來了。
宋家有這麼傻?自然不會,再聯想到宋家把持了兩代的武陵市舶司,那是掌控著雲夢南道與南吳近三成的外貿交易的衙門。
宋家往年的私糧船往上游去,回來時運的東西怕是會更多。從蘭柯、上陰兩郡來的私貨不知有多少改頭換面成鄭、吳兩國的東西流入武陵市舶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