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離說:“從小看大嘛。咱家老大,雖已封為世子了,我覺得他太孱弱,太優柔寡斷,缺少點帝王之尊。這老四不同,小時候就不同凡響。”
記宇爬到高背椅上抓起筆來就往紙上寫。他對記離的話提出異議說:“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呀!父親為什麼說從小看大呢?”
記離喜不自勝,與李珂視而笑,李珂說:“問住了吧?”
記離問記宇今天學什麼課呀?
記宇答是荀子的《勸學篇》。
記離說:“好,我考考你。知道‘青,取之於藍,而青於藍’怎麼講嗎?”
記宇張口就來:“就好比說,我是你兒子,長大了一定比你強!”
記離抱起他來親了一口,說:“好兒子,這正是我所期望的,若是一代不如一代,那不是完了嗎?”記宇掙紮著跳下地,“人家寫字呢。”
他跑回桌邊接著寫,記離過去看,他用手擋住。寫好了,記宇走到屏風前,朝那張紙上吐了口唾沫,往屏風紙條叢中空隙處一拍,已赫然在目了。記離和李珂過去一看,上面寫著“換老師,王濂講的乏味!”
記離和李珂大驚,記離虎起臉來說:“你怎麼可以這樣?王濂可是天下最有學問的老師呀!”
“不好,就是不好。”記宇說,“我貼屏風上,你別忘了換他。”說罷跑出去玩了。
李珂說:“這老四叫人不省心,這麼小就有自己的點子。”
記離說:“記宇不人雲亦雲,將來必是經營天下的大才,可惜呀……”李珂知他肚子裡沒倒出來的話是什麼,支吾過去,問:“你叫我來有事嗎?”
記離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走到屏風跟前去,從密密麻麻的紙條中揭下一張顏色特別、字又特別大的字條,遞到李珂手中。
李珂接過來,只見上面寫的是:“派誰去洪都私訪?”
李珂問:“去洪都?不是文理在那裡當大將軍嗎?有事叫過來問問就是了,為什麼要派人私訪?”記離說:“若能一問就得,我又何必如此傷腦筋?”
李珂惴惴不安地問:“快告訴我,出了什麼事?”李珂急得眼裡都有淚了。
記離嘆口氣,告訴她有禦史奏了朱文正一本。
“重嗎?”李珂問,在她看來,文理從小內向,辦事有板有眼,不至於出大格呀。
記離提起打下辛州時他送來美女的事,這也是有板有眼嗎?自己當時殺了人家蘇坦妹,無意中救了趙龍,卻也有對文理敲山震虎的意思在。文正這幾年手裡的權柄重了,年輕輕的在外做一方大員,誰知道他幹了些什麼?”
“你找我來,是為什麼呢?”李珂問。
“你把他撫養成人,我不能越過你去呀。”記離這一說,李珂竟哭了起來。看他的臉色,聽他的口氣,文理不是兇多吉少嗎?
要處置本是親侄、如今又是養子的文理,記離心裡也不是滋味,這也是他找李珂來的意思,派誰去辦案,至關重要。
兩個人坐在那裡,相對無言。
金梅進來上茶後退了出去。
記離說:“別人我都不掛念,文理、還有記英,雖不是我親生,因為從小在我跟前長大,我總是擔心他們出事。文理到底出了什麼事?狀子上怎麼寫的,我能看看嗎?”
記離說,沒有坐實,口說無憑,勸她先別看了,在心裡裝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又該做噩夢了。
李珂說:“那你多餘告訴我。這麼說,肯定要派人去查了?”
“這是不消說的。”記離說,“而且不是裝裝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