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記離問。
“流産了!”姬瑤說,“是個男孩呢,多可惜,再有一個多月就成人了。”
記離三腳兩步向姬瑤房中奔去。他好不後悔,她都有五個月身孕了,卻遠徵安慶,一定是動了胎氣。金梅在後面叮囑:“你多賠個不是!”
推開房門,見姬瑤臉色蒼白躺在床上,巧在忙著端湯端水,一見記離進來,便悄悄退了出去。
記離把門關嚴,走到床前,柔聲說:“我給你下跪,行不行?你千萬別生氣,坐月子生氣是要坐病的。”
記離非但沒發作,反而拉住他一隻手,問:“你不怪我嗎?我這麼沒用!李珂生了三個都順順當當,我生一個還沒保住。”
記離說:“這怎麼怪你?要怪,都怪我太寵著你了,安慶一戰,無論如何不該讓你上陣去廝殺的。”
姬瑤說:“上陣前,我本是給周左達送信的,正趕上俞通海攻安慶失利,被武子豪部將勝追殺敗走,我趕上了,能不助一臂之力嗎?”
記離說:“我今天是準備你發雷霆萬鈞之怒的,你今天卻這樣體諒我。”
“你別得意。”姬瑤說,“你今後是不是不準我上陣了?”這是她最擔心的。
記離說:“還用我說嗎?”
記離說她是閑不住的人,一聽到戰鼓聲,就想躍馬挺槍。她說,這樣好不好,我們來個君子協定,一旦掃平各路群雄,天下一統,她就馬放南山、刀槍入庫。
記離說:“若沒有那一天呢?”
“那也沒什麼,最多我不生育。”她說有李珂一個人生就夠了。
二人都笑起來。記離拿起湯匙喂她糖水喝。
姬瑤一口口喝著,說:“你若能常常這樣餵我有多好!”
記離說:“那你不該嫁我。嫁到平民百姓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能天天守在一起盡享天倫之樂。”
姬瑤問他,和武子豪快有一場大仗要打了吧?
記離說,這武子豪現在是兵多將廣,野心很大,又扣留了楊航,自稱漢王了。
姬瑤說:“你還沒稱王,他倒先稱王了。你不是有吳博文了嗎?還怕武子豪嗎?”
記離說,再好的計謀也要一刀一槍地打天下。
姬瑤問他這個吳博文怎麼樣?真的像說的那麼神嗎?
記離說自己原來想先攻武子豪,先易後難,吳博文卻主張先搬大石頭,小石頭就不在話下了,他是對的。
姬瑤問:“你不是說過得一個吳博文等於得了一半天下了嗎?”
“這當然是溢美之詞。”記離說,“不過這人確是非凡之才,只是為人苛刻一點。”
“你說苛刻我倒想起來了,”姬瑤說,“聽說他看你題了禮賢館的匾,把你挖苦得沒個人樣了?”
“你怎麼知道的?”記離說。
“我有耳朵呀。”姬瑤說,“他也欺人太甚了,他又不是太上皇,你不能容許他這樣詆毀你,時間長了,別人會看輕了你。”
記離說:“人有能耐,總是狂傲。現在是我求他,就得忍氣吞聲,不管怎麼說,他是在為我謀劃,為我打江山啊。”
天上月牙彎彎,繁星滿天,輕風掃過湖面,像碎銀在閃光,岸邊葦荻颯颯作響,除了上夜的兵丁走動,園子裡靜無人聲。
記離從姬瑤房中出來,深深地吸了口氣,正要去議事廳與吳博文討論如何破武子豪的事,聽見有腳步聲從假山後響起,記離有意躲進了一株銀杏樹陰影裡看個究竟。
他看見一個人影前瞻後顧地走走停停,拐到了後進院子,看來此人很熟悉府中情形,總能順利地繞過上夜打更的哨位。
記離怕腳下出聲,驚了那人,便脫掉鞋,悄悄尾隨而去。他分析,這人不大像竊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