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離問路過這裡的一個模樣像讀書人的老者:“請問先生,這小院現在是何人之居呀?”
老者上下打量記離、姬瑤,捋著胡須告訴記離這個外地口音的人,君子不聞“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的詩句嗎?可不知是哪座房子。只聽說前朝時,這裡是名妓李師師的故居,如今住在這裡的也是秦淮河的國色天香人物,喚思思的就是,可以說是色藝雙絕。說畢老者看了記離一眼,說:“足下莫非動了買春之念嗎?這不是你能來的地方,一擲千金卻還要看人家高興不高興呢。”說罷頻頻搖頭蹣跚著腳步去了。他顯然瞧不起記離。
姬瑤笑著說:“怎麼樣?叫這個思思來試試?那老頭小瞧人,以我們家的記元帥,天下哪個女子敢不來呀!”
記離嘆息著,說:“老頭固然是以貌取人,所言也未嘗不是道理。”
這時已見愚才先生的大轎出來了,這次是沉甸甸的了。
姬瑤很納悶,還真請動了。
記離說:“愚才先生是誰呀!在應天城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啊,什麼事辦不到。”
見記離臉色不好,姬子小心地問:“你不會是想拿愚才先生開殺戒吧?”
記離顯得很費心思,他說,如果換成別人,他會眉頭都不皺一下,殺無赦。愚才先生是他的謀士,須臾不能離開的,又屢立功勞,殺了他,等於自殘臂膀。
姬子說,那就放他一馬,兩眼一閉,裝看不見算了。
記離拒絕了她的建議。豈可兩眼都閉上?至少讓他知道,我記離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第二天,記離在行中書省衙門裡召集文武大員議事。
平章衙門參議愚才先生、楊航,總制都指揮使仲武、同僉樞密院事周左達、江臺容等人都早早來到。
大家落座後,記離不說正事,先說天氣:江南三月,草長鶯飛,南陵果然是個好地方……他問大家,沒出去玩玩嗎?
周左達說他已向部隊約令,無事不得外出,惟恐擾民,壞了章法。上樑不正下樑歪,他不能帶這個頭。
黑子他更不敢了,一百軍棍不是鬧著玩的,他天天到兵營裡看著士兵們,他說他可沒長著鐵打的屁股啊。眾皆大笑,記離也撐不住笑了。
記離把臉轉向愚才先生,弦外有音地問:“你知道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的故事嗎?”
這一問,愚才先生的臉騰地紅了,心裡畢竟有鬼呀。
江臺容不知緣故,還傻乎乎地問,燕子飛到誰家去了?
仲武和楊航都偷著樂。
記離說:“我聽說淮河有個色藝雙絕的佳人,叫什麼思?”
楊航趕快補充,說叫思思。
記離有意無意地斜了愚才先生一眼,愚才先生心裡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已經如坐針氈渾身上下不自在了。
楊航不知深淺,還說大人如有雅興,可以把她叫來,一展歌喉。
記離說:“天下未定,現在就被聲色狗馬迷了心竅,還了得?我不敢啊。”
愚才先生垂下了頭,臉漲成了豬肝色,楊航很後悔自己搭言不看火候。
記離點到為止,又轉了話題:“湯樞密昨天在趙龍那裡喝了幾杯呀?”
江臺容大驚,心想記離怎麼知道我去了他那裡?我沒告訴任何人啊!幸虧我沒幹壞事,只是喝兩杯酒。他不敢說謊,也不想承認,含混其詞。
仲武不由得與愚才先生交換了一下目光。最聰明的是楊航,他馬上借題發揮,凡天下賢主,居於室中便能控馭百官,事無巨細,這是興旺之兆。
記離又是點到為止。他問在座的人:“前幾天我讓你們獻策,有無良策啊?”
仲武說,我們既用武年號,完全可以與王野合兵一路,更加聲勢浩大,一舉攻破大都,當不是遙不可及的。
愚才先生暫時擺脫了窘態,料想記離只是敲山震虎,沒有讓他當眾出醜的意思,便打起精神報,最近王猛派兵攻克了膠州、商州,直殺向梁州,一旁的王野也一鼓作氣佔了汴州,現已遷都下樑,我們可以依靠他們,在南面按兵不動,他們也不會打我們,不如利用這個機會向江南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