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離說:“他是精通《易經》的人,他是據理而論。如果出於私心,他應當把這些溢美之詞用到他身上去。”
李珂嘆口氣說:“我這麼做也是為了你。”
記離說:“天下佳麗還怕沒有嗎?”
李珂說:“我倒不是怕失去了姬瑤,姬瑤跟周左達、江臺容關系非常的好吧?你的兩個兄弟都是你的左膀右臂,如果得罪了人家,豈不是輕重不分因小失大了嗎?”
記離好不感動,他拉住李珂的手,把她擁到懷中,說:“我的好夫人,你的心真是太好了,水晶一樣純!我對你說一句真話,你想聽嗎?”
李珂仰起頭來:“你說。”
記離說:“我是很喜歡姬瑤,她率真、美麗,又是初戀,我樂意結親。但今天這一鬧,我寒心了,我有點討厭她。人怎麼可以這樣不自重呢?明明知道人家有了元配夫人,卻硬要擠掉別人,自己越位上去,這樣的女人我寧可不要,我不能昧著良心,更不該對不起你。”
他說得很動情,馬秀英聽得也很動情,她把朱元璋抱得緊緊的,流著淚說:“元璋,有你這一番話就夠了,我為你做什麼都在所不辭。”
老者要走了,姬瑤的事並沒四腳落地,人是追回來了,可姬瑤這兩天嘻嘻哈哈的,放出風來,說她已在私下裡與李珂達成默契,對換偏正,這讓老者十分難堪,他幾次對記離表示,決不可以這樣,記離的態度似乎有點曖昧,不置可否。
這天,記離置酒招待老者,菜早上了三道,卻不見姬瑤的影子,給大家篩酒的李珂吩咐門外的金梅,再去請一下,不然姬小姐來了時飯菜都涼了。
老者說:“夫人你快坐下吃吧,沒有外人,不要管她,我這幹女兒叫我寵壞了。”
“我怎麼叫你寵壞了?”恰這時姬瑤一腳門裡一腳門外地進來,接話茬說,“幹爹你怎麼專門在外人跟前貶你女兒呢?”
李珂拉開一張椅子待她坐下,自己也挨她坐了,把斟好的酒送到她跟前。
老者忙說:“她從不沾酒的。”
“誰說的,”姬瑤卻不給父親的話作臉,她說,“若是想喝,三斤二斤都無所謂。”
記離看了李珂一眼,李珂見她一仰脖喝幹了一碗,馬上又斟上,說:“小姐太爽快了,是裡外透亮的燈籠,我喜歡交這樣的朋友。”
又幹了一碗酒後,姬瑤說:“大家都在這兒,正好了結了這件無頭案。”她從懷裡取出李珂出具的契約,抖開讓大家看:“這是昨天李小姐具結的文書,白紙黑字,她願把元配正位讓給我,我為正,她為妾。現在,只要我再按上個手印,就成真了。”
老者如同被人摑了一記耳光,臉上熱辣辣的,都紅到了耳根了,周左達、江臺容也頗不自在,又不能制止這個任性的幹妹妹,只是瞪著她。
老者幾乎是震怒地對幹女兒說,這種乾坤顛倒的事不可為,周左達也趁機勸妹妹,有話從長計議。
“不,好壞得失,在此一舉,”姬瑤說,“我辦事不喜歡拖泥帶水。”
記離早放下了筷子,望著天棚蓄勢待發。
李珂說:“你按手印吧,按了就作數了。”
“是嗎?”姬瑤左手拿著契約,看著自己的右手大拇指,嘻嘻哈哈地說,“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按上一個手印,我就是記離的正室了。”說畢她縱聲大笑起來,沒人敢勸她,也無法支援她。
笑著笑著,姬瑤的淚水奪眶而下,大家正百思不解時,她突然說:“李大姐,你一定罵我淺薄,一定罵我是潑婦了。我初時聽到記離又娶了娘子,怪他言而無信,才決定悔婚回家,後來李小姐追到十裡開外,又那樣坦誠相待,甚至願易位,我心裡能不感激?我逼你立字據,是試試你的真心。李大姐,天下的女人堆裡,有你這樣心胸和修養的人,千古難覓啊!就沖這個,我也願留下來,不全是為記離,而是為了小姐這片情。”她當著眾人的面,把那張契約扯了個粉碎。
李珂早已涕泗交流與她擁到了一起,門口的金梅也珠淚紛紛。老者長籲了一口氣,為他的幹女兒露出了驕傲的笑容,記離雖不便表態,也很覺欣慰,一場危機過去了,無論對姬瑤,還是對記離,這都是皆大歡喜的結局。
納妾雖是小事,記離仍然覺得無法向李文峰啟齒。還是李珂看出了他的難處,也不與記離商量,主動告訴了父親。她騙父親竟然說是她做主,讓記離納妾的原因有二,一是說在記離有難時,人家對記離有恩,又有過口頭承諾;二是這姬瑤可是當今靈帝的王後。
李文峰心裡本來不痛快,怕自己的女兒受委屈,見李珂這麼開通,他也就樂得做順水人情了。這一來,李文峰不好再裝聾作啞,他出面招待了老者,還答應挑個正日子辦喜事。記離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他對李珂更加敬重了。
這天午後,記離被李文峰召見。
記離走進帥府,恭恭敬敬地行禮後,說:“岳父大人召小婿來,不知有何大事?”
李文峰說:“快坐下,一家人客氣什麼。”
記離落座後,李文峰問:“喜事操辦得怎麼樣了?我冷眼觀察,這個姬瑤快人快語,曾經是帝王王後。”
記離說她自幼習武,書自然讀得少,狂放外露些,心地是善良的。
“那就好。”李文峰說,“我叫周左達他們幫你籌辦一下,大家也熱鬧熱鬧。”
記離說:“謝謝岳父費心。現在兵荒馬亂的,不宜大操大辦,何況又是納妾,姬瑤同意不操辦。”
“這就好,”李文峰說,“只要她家不挑理,我就放心了。”他端起茶杯,突然說他明天打算回青州去,眼下記朝丞相申屠又率兵來攻,張政霖和許虎用頂不住了,天天告急求援。
記離毫無思想準備,他也認為是該回援,姑且不念是一道起兵,從唇亡齒寒道理上,也該回師,就不要去計較過去他們的惡行了。
“這正是我心裡要說的話。”李文峰說,“三萬兵,我帶走兩萬,少了解不了圍。”他一邊說一邊審視著記離的臉色變化。
記離稍稍怔了一下,馬上變得自然了,他說:“岳父年事已高,不宜鞍馬勞頓,還是小婿帶兵回援青州吧。”他不知李文峰本意,只好試探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