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記離來到周左達的營帳裡,拿來了治棒瘡的赤紅色藥粉,要給周左達敷藥,周左達倒沒什麼,說不敢勞動記離,開始側過身子解腰帶。
周左達伏在床上,露著脊樑和半個屁股,記離託了一碗治外傷的藥,從上到下細心地塗抹。
江臺容在一旁不滿地說:“你還不是個元帥呢,就發起威風來了,你若真當了皇帝,我們還沒活路了呢。”
周左達說:“你少說兩句吧,嚴明軍紀,這是軍隊取勝的根本,我是該打該罰的。”
江臺容哼了一聲,出去了。
仲武、黑子兄弟進來了,這兩人目睹周左達捱打,求過情可是沒用,這會兒也是面色陰沉,滿臉同情之意。
記離說:“快請坐,你們二位是來探病來了?”
仲武用卻說他不是探病,倒是祝賀。
周左達與記離交換了一個不解的眼神,記離已塗完藥,放下碗,替周左達蓋上袍子,他說:“仲武幸災樂禍?”
“非也。”仲武說,記離的苦肉計天衣無縫,不是連部下都大為不滿嗎?
記離否認道,何談苦肉計?周左達未聽將令,理應受罰,就這麼簡單。
仲武說:“倘人人看穿了,也就不靈了。記離初次帶兵,不立個規矩,來個下馬威,談何威望,周左達願挨,記離願打,我們犯不著說沒用的話。”
記離於是說:“果然是明察秋毫啊。當著真人不說假話,我打周左達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樹個軍規而已。”
經這一說,本來猜透記離用心的周左達更加一點委屈沒有了,也從心底佩服記離的精明,只要樹了軍威,自己的屁股吃點苦倒也無所謂。
仲武說理應如此,沒有規矩難成方圓。
記離趁機說:“現在天下紛亂,我想請問,如何安天下。”
仲武說:“是為誰問計?”
記離說:“我現在是李文峰麾下,當然替他問計了。”
仲武說:“那你何必多勞!讓李文峰來問好了,況且他來問,我們說不說也未可知。”這話像是賣人情,但記離卻從他眼神裡看到了真誠。
記離看了周左達一眼,知他的用意,便誠懇地說:“倘是我記某人問呢?”
“這就對了,”仲武說,“我們是投你而來,並不是為討口飯吃。”
仲武說:“若想成就大業,先要有根基,才好縱橫發展。”
記離道:“正合我意。我想取定遠,下正陽,以正陽為根基,再做打算。”
仲武卻一口否決,認為離州不行。歐陽仇的《醉賢》裡不是開宗明義就說了嗎?環離皆山也,無水利舟楫之便,古來非戰略要沖,攻守都不利,取離州為倚托,是沒有眼光。
“青州如何?”記離又問。
“也不行。”仲武認為是五十步笑百步耳。
仲武肯定地說,必取南陵而後安。南陵是虎踞龍蟠之地,前有陽水,又倚天山之險,可攻可守。西可控青州,南可控幷州,東可襟帶離州,這是歷代帝王在那裡派重兵的原因。
南陵與離州孰輕孰重,記離豈能不知?他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