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廣發嘲笑他:"烏泰王爺能象你跑到大山的山溝裡啃狍子肉?人家在王府裡吃猂鼻熊掌哪。"
胡守仁老老實實地說:"收購過猂鼻熊掌,從來沒吃過,捨不得,都賣給京城的皇親國戚了。"
錢廣發說:"天下是愛新覺羅家的,東山里的寶貝當然只能由愛新覺羅家的皇親國戚享用。我們鄉下草民,那有這口福?"
那爾賽豪爽地笑著說:"那也不一定,到杜拉爾溝,我請你們吃猂鼻。"
眾人吃完肉,又喝狍子肉湯。池震宇從行李裡拿出一塊磚茶,敲下來一塊,砸碎放到鋁鍋,又捧雪裝到鍋裡熬磚茶。磚茶熬好了,每人熱氣騰騰的喝上一碗。身上開始發熱。疏星朗月,霜雪遍地,山凹裡寒氣襲人。池震宇召呼大家鑽進撮羅子睡覺。他起身站在篝火旁,值夜添柴。
晨光熹微,池震宇把篝火燒旺,拿岀一袋燒餅,燒一鋁鍋開水,喊大家起來吃早飯。眾人吃完早飯,那爾賽開路,眾人催騎躦行,趕往哈拉哈河。
眾人牽馬跋涉,踏冰臥雪,曉行夜伏,沿著盤山路走了三天,爬上了大興安嶺嶺頂。站在嶺頂,望嶺北群山莽莽,山勢迤邐,怪石崚峋,若巨浪洶湧,又如海嘯奔騰而來。濤生雲滅,大氣磅礴,氣勢恢弘。
山頂後是陡峭的山坡,馬和人都橫過身子向山下滑。一不小心就滑倒在雪坡上,順著山坡出溜下去,摔得鼻青臉腫。滑到山腳下的緩坡,人們鬆了口氣,緩緩向下走。
走下北坡,馬隊在原始森林中穿行,林木蕭森,枝幹虯曲,霜雪遍地,荊棘叢生。透過樹枝,他們看見一條冰龍在山谷間蜿蜒跌宕,九曲迴腸。逍遙自在地在雪地上恣睢徜徉。走近一看,是一條結冰的大河,冰面結凍三尺,就象一塊巨大的翡翠,凝綠清澈,透過冰層可以看見河底的水流和卵石,躲在石頭旁的小魚。
眾人牽馬小心翼翼踏上冰面,冰面光滑的站不住腳。池躍虎腳下一滑,滑出去三丈遠。啪唧一聲摔在冰面上。惹得眾人一陣歡笑。笑聲沒落,胡守仁也滑了出去,"唉,唉"地叫了半天,趔趄著摔倒在雪殼上。
沿著哈拉哈河又走了一天,眾人來到杜拉爾溝。
杜拉爾溝溝口面對哈拉哈河敞開,山谷寬闊深邃,蕁木崴蕤,遠遠望去,溝裡紫霧蒸蔚,煙籠霧障,山色空濛。撮羅子星羅棋佈,隱匿在山坡上的樹叢間,在霧靄中若隱若現,朦朦朧朧。宛如太虛仙境。這裡就是鄂溫克人的家鄉。
遙遠的西北方有一座山,叫烏拉爾山,從烏拉爾山到勒拿河,再到貝加爾湖和外興安嶺,這片北方遼闊廣漠的土地是鄂溫克人丶鄂倫春人丶達斡爾人丶錫伯人丶女真人的故鄉。從遠古時起,他們就在這片土地上狩獵採集,滋繁生業。
十六世紀,沙俄帝國的哥薩克越過烏拉爾山,闖入了西伯利亞。這群紅毛羅剎大肆屠殺驅趕居住在這裡的原居民,驅人騰地,幸運逃脫一死的鄂溫克人丶鄂倫春人丶達斡爾人丶錫伯人丶女真人被驅趕到黑龍江右岸,躲進大小興安嶺。
哥薩克人隨後移民進來,奪取了西伯利亞。一個伏爾加河岸邊的撮爾小國,靠掠奪土地成為橫跨歐亞的超級帝國。
一支鄂溫克部落被驅離故土勒拿河,一路跋涉,遷移到哈拉哈河。杜拉爾溝成為鄂溫克人新的家鄉。
那爾賽率索倫八旗撤離瑗琿古城,回到了哈拉哈河。昔日驍勇的戰士轉身又成了剽悍的獵人。
部落裡的人們見首領帶回來馱隊,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馱著獸皮來換貨品。池震宇張羅眾人從馬背上卸貨。小米丶豆油丶茶葉丶鹽丶鐵鍋丶瓷碗丶菜刀丶勺子丶布料丶皮祆丶繩索丶針頭線腦丶藥品擺了一雪地。只有白酒丶白麵被蔡永鎮搶走,充當了軍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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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落裡的人們擁上來挑選。部落裡的生活所需都是靠買賣人運進來,陶克陶胡躲進索倫山後,馬匪經常出來劫掠買賣人,買賣人不敢進山,部落裡的生活物資非常匱乏。馱隊來了,山谷裡一片歡騰。
那爾賽對池震宇說:"你們先換著,我上山給你們取犴鼻。"池震宇以為那爾賽要去山上的倉庫取犴鼻,點頭示意。那爾賽背一杆獵槍,跨上馬,帶上兩名鄂溫克獵人向山上馳去。每人多帶了一匹馬。馳出去一個時辰,那爾賽和鄂溫克獵人爬上了大山,鑽進了沉暗幽深的原始森林。
原始森林裡有一片林間空地。林間空地中央有一座鹽鹼湖,沿湖岸結了一層白色鹽殼。那爾賽伸出手測測風向,和獵人分頭埋伏在上風頭的森林裡。那爾賽伏在一叢荊棘後,架起了槍。
林間空地靜悄悄,幾隻寒鴉在聒噪,偶而傳來一陣松雞的"咕,咕"叫聲。昏暗的暮色中,從森林裡走出一個高大的黑影,走到鹽鹼湖岸舔食鹽殼。那爾賽看清是一隻犴。犴距那爾賽足有三百步,那爾賽屏住呼吸,勾動扳機。犴沉重地砸在雪地上。
鄂溫克部落營地裡,錢廣發正在收皮子,逐張鑑定質量。胡守仁忙著估價算賬。魯振邦丶高奉武捆紮收來的皮子。色如布丶聞胡爾丶大柱子付貨。忙到天黑,二十匹馬馱的貨物交換一空。池震宇過來察看,收到了紫貂皮丶水獺皮丶豹皮丶鹿皮丶猞狸皮丶狼皮丶狐狸皮丶狢子皮丶灰鼠皮丶旱獺皮丶鼴鼠皮。還有猂鼻丶鹿茸丶熊膽丶熊掌丶猴頭丶蘑菇。
池震宇點頭,對錢廣發說:"這一趟雖然差點搭上性命,換了這麼多皮子還是值了。"錢廣發慬慎地說:"還有回去的路呢,沒到奉天,不能說這一趟買賣做成了。"
那爾賽請池震宇一行吃晚飯。在一棟大撮羅子裡,原木被刨平一面,拼成一張大條桌,擺在地中央。四周擺上用原木截成的木堆做木凳。大條桌上擺上了犴的胸口肉丶骨肉丶肥腸。那爾賽招呼池震宇一行坐下,伊莉娜端出來燉得香氣四溢的犴鼻。
那爾賽切一塊犴鼻肉,敬給池震宇,恭敬地說:"你們拎著腦袋送貨物進山,就是鄂溫克人尊貴的客人。吃了這塊肉,我們就是朋友。"
池震宇好奇地接過犴鼻肉,只聽說過犴鼻是宮廷裡的上八珍,皇帝和皇親國戚丶達官貴人才能享受到。池震宇也想嚐嚐這神奇的食物。池震宇放到嘴裡咀嚼,品品味,和牛鼻子肉差不多。
入夜,人們在營地平坦的空地上堆起了松樹拌子,燃起了篝火。部落裡的人們都趕了過來,圍繞篝火手拉手連成一圈,自左向右轉動。邊轉邊跳。還有一名老者領唱,聲音高亢激越,眾人和之。
一對鄂溫克漢子身穿毛朝外狍皮,化裝成野豬舞蹈上場,手背在背後,腳在地上踢踏,歡快地用肩膀相撞。舞姿滑稽,引起人們一陣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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