洮南府城外的官道上,一匹快馬急馳而來。騎手滿身塵土,汗水淋淋,馬也氣喘吁吁,騎手仍在催馬快行。快馬跑到洮南府城牆東門,絲毫沒有減速,騎手遠遠地大喊:"快讓開城門,我有緊急軍務報知府大人。"
等著進城的人們紛紛躲避,讓出了一條通道。騎手衝進城門,徑直奔向洮南府知府衙門。
洮南府知府孫葆瑨一天接到八次快馬急報,一股馬匪正在向洮南府奔來。這股馬匪沿途搶掠,已經禍害了十幾個屯子。這股馬匪有五百多人,洮南府城裡只有幾十名警察,很難抵擋住馬匪的攻城。張作霖的奉軍前路巡防營正在圍剿陶克陶胡,馬匪一旦攻城,洮南府就危險了。
孫葆瑨萬分焦急,連續派人到西邊找張作霖,請他回來剿滅這股馬匪。
這股馬匪的首領叫白音大賚,土默特左旗人。一九零四年起兵暴動,拉起來數百牧民抗墾。聲勢大了,草原上的無業遊民丶地痞無賴丶屯霸豪強丶小股馬匪也紛紛投奔。白音大賚起兵後就在草原上流竄,一九零六年流竄到洮南府境內。
白音大賚短頸凸腮,長頜闊口,粗硬的黑眉下一對牛眼射出兇光。臉上油黑粗糲,鬍鬚雜亂,脖子粗壯。性格剽悍驕蠻,桀驁跋扈,暴虐乖張。帶著五丶六百人一路搶掠墾荒戶聚集的村屯,所過之處,濃煙滾滾,村屯變成殘垣斷壁,人們流離失所,啼飢號寒。因反抗不平而起來抗墾暴動,很快蛻變成恃強凌弱,搶劫掠奪的土匪。
人本來就是善惡並存的矛盾體,善惡此消彼長。善多一些,就是和藹可親,鄰里和諧的好人。惡占上峰,就是讓左鄰右舍厭惡的惡棍,甚至淪為暴徒。環境丶經歷影響著人的善惡消長。擁有了肆意妄為的武裝力量,失去了外部的約束,在逐利本能驅動下,人內心的惡就會野蠻生長,成為肆虐民眾的邪惡力量。抗墾暴動蛻變成流竄的流寇。
白音大賚距洮南府城不足一百里了,孫葆瑨心急如焚,他下令關門城門,讓警察全部上城牆防守。又把城裡的男人組織成民團巡值。一天三次派人打探,日夜盼望張作霖回兵。
張作霖接到孫葆瑨的急報,馬上集合巡防營,星夜趕往洮南府。
大興安嶺南麓邊緣,洮兒河兩岸,淺山丘陵環繞大片沉積平原,土質肥沃得象浸了油,過去是水美草豐的草場,現在是阡陌縱橫的耕地。闖關東的農民和南邊喀喇沁丶敖漢丶土默特各旗的移民越來越多,陸續出現了許多墾荒人聚集的屯子,沿洮兒河兩岸星羅棋佈。
白音大賚兇殘地下令:"種莊稼的人建的屯子,一個也不放過。"率人馬逐屯搶掠燒殺。這天,他們闖進了沿洮兒河西岸的大榆樹屯。
闖關東過來的顧老栓正蹲在院子裡修理犁杖,他租了洮南府大財東大攬頭趙子祥二十垧地,從春忙到夏不著閒,但心情也挺好。和在山東相比有地種了,也就能吃上飯。在山東想種卻沒有地。
他正忙著換一根犁杖把,突然,屯子口聲音嘈雜起來,傳來馬蹄的隆隆聲和人們的喊叫聲。幾聲尖厲的槍聲劃破天空。綹子進屯了,顧老栓扔下犁杖就往屋裡跑,從炕上背起老孃,喊上媳婦又向外跑。
剛出門,白音大賚搖晃著馬鞭堵在門口,冷笑說:"去哪兒呀?這麼怱忙。客人都到門口了也不招呼一下?"
顧老栓楞在門口,呆若木雞,慢慢地退回屋裡。白音大賚帶幾個人跟著進屋,東瞅瞅西看看,然後一屁股坐在炕沿上,馬鞭一下下抽打馬靴,冷冷地盯住顧老栓,說:"草原不歡迎你,哪來回哪,趕快滾。你的家產充公了。"
停了一下又說:"弟兄們要在屯子裡歇幾天,你和你老婆先伺候弟兄們幾天,等我們走了,你們馬上滾。去,把院子裡的那頭牛和豬圈裡的那頭豬殺了,給老子們烀上。"
顧老栓慌了,放下老孃,哀求地說:"豬就給大爺們殺吃了,那頭牛是耕牛,全指望牛種地呢。大爺們把牛給小人留下吧。"
白音大賚瞪起牛眼:"你馬上要滾出草原了,還要耕牛幹什麼?牛金貴還是命金貴?"顧老栓不敢再說話,抹著眼淚去殺牛。
馬匪們挨家逐戶搜尋財物糧食,搬出來系在馬上。馬匪都是一人多騎,搶來的財物在馬背上摞得高高的。
張作霖營地距離洮南府有三百多里,張作霖率巡防營人不下馬,馬不解鞍,晝夜奔襲兩天兩宿,到達大榆樹屯附近。派出去的斥候跑回來報告,白音大賚就在大榆樹屯。張作霖喜出望外,帶著巡防營馬步隊撲了過去。
到達大榆樹屯一看,屯子裡火光沖天,村民們哭聲震天,拼命救火。馬匪們得到了線人報告,已經溜了。走的時候,點著了茅草房。
茅草房房頂蓋的茅草已經乾透了,被馬匪點著後風助火勢,迅速燃成一片火海。村民潑上去的水成了助燃劑。一會兒房倒屋塌,只剩一些斷壁殘垣,冒著縷縷青煙。村民們愴惶悽然,茫然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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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作霖判斷馬匪點著房子就跑,不會跑太遠,下令繼續追逐,咬住不放。率巡防營循著馬匪的馬跡向北追去。
張作霖不讓白音大賚有片刻喘息,官軍如影隨形,緊咬不放,尋蹤覓跡拼命追趕。白音大賚甩不掉張作霖,馬匪們不得歇息,累得叫苦連天,疲憊不堪。
白音大賚沒有和張作霖交過手,被張作霖攆的惱火,他本來驕橫慣了,並沒把張作霖太放在眼裡。一面策馬馳騁,一面把手下悍將巴特爾和白音包勒格招呼過來,對他倆喊道:"張作霖太狂妄了,他不知道他面前是草原上的獅子。現在這隻獅子要發怒了。前面有一道狹谷,你們到狹谷裡埋伏。我去把張作霖引過去。"
巴特爾和白音包勒格齊聲答應,帶著各自人馬向狹谷奔去。白音大賚帶一部分人馬加速奔跑,和張作霖拉開有十里地的距離,悄悄埋伏在路邊的樹林裡。
張作霖率巡防營賓士到小樹林,在小樹林邊上飛馳而過。官兵隊伍透過一半時,白音大賚帶著馬匪突然從樹枝草叢中躍起,鑽出樹林,手舉套馬杆向官軍側翼衝來。官軍已經熟悉馬匪的戰法,即刻列陣持刀。
馬匪距官軍只有二百多步遠,眨眼的功夫馬已經衝到官軍跟前。白音大賚不知道官軍步隊砍馬腿,馬隊削繩索套的戰法,揮起套馬杆就衝上來,搖晃著套馬杆就往官軍頭上甩。官軍馬隊見繩索甩過來,揮刀就削。套馬索被削斷,套馬杆變成一根木棍,頂上搭拉一根繩子。
馬匪急了,揮著木棍打過來。官軍嘲笑:"套馬杆不靈了,耍棍子玩了。"揮刀向馬匪劈過去。
官軍根本無視馬匪的木棍,只有一根木棍的馬匪成片落馬。砍殺一陣,馬匪漸落下風。白音大賚一聲呼嘯,馬匪掉轉馬頭,扭頭就跑。邊跑邊丟棄套馬杆,破羊皮酒壺,有的馬匪脫下爛皮祆丟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