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兒也不禁紅了眼睛,泣道:“都是做女兒的不是,讓父親和母親擔憂了”。
秦老爺長嘆了口氣,道:“我秦肅無子,不惑之年才養了個女兒,卻如此淘氣與不孝”。
秦母忙安慰道:“孩子還小,不懂事,慢慢調教。老爺也要保重身體才是”。
秦老爺嘆道:“罷了罷了,都回房去吧。明日福安把後院耽花亭旁邊的屋子收拾出來,小姐和婉兒搬到那裡去住,你們可要看好了,若再不經請示跑了出去,你們都有擔待”。
福安忙道了聲:“是”。
秦蕊和婉兒走到兩位高堂面前道了個萬福,便轉身退了出去,剛到門口,秦老爺突然叫道:“等等”。
秦蕊和婉兒忙回過身來站立。秦老爺道:“秀才呢?怎麼這麼晚了不來請安?越來越放肆,沒有規矩了”。
福安道:“我們接著小姐的時候,並沒有看見江雪少爺”。
秦蕊連忙站出來道:“路上遇著我的時候,他說要去祭拜生身父母和叔叔,掃掃墳墓”。
秦老爺嗯了一聲,捋捋胡須道:“還有點良心,不忘祖宗。可見當年我沒看錯,只是這小子是頭強驢,說什麼‘君子本好色’,還拿出《毛詩》來和我理論,真是豈有此理”。
婉兒看著秦蕊,伸出舌頭做了個鬼臉。心想小姐這個謊撒的好,要不然又有一頓殃及池魚的罵。
秦母笑道:“可知老爺的眼光原本就不錯,調教有方,些許小毛病,以後改改便好。誰年輕時沒有點毛病,你年輕時比雪兒還犟呢,簡直就是犟牛”。
秦母一席話,說得大家夥都笑了。秦老爺也嘿嘿笑了幾聲,便又板起臉嗔道:“胡說,我豈能和他相比,真真豈有此理,都是你給慣壞了,還在這裡說嘴”。
秦母笑道:“好好好,都是我的不是,老爺是獅子老虎,八面威風,我們都是咩咩叫的小綿羊”。
大夥一陣笑。秦老爺笑道:“和你說正經的呢,你也跟著他們起鬨。罷了,都散了吧”。
大夥於是都依次散了出去。
秦蕊和婉兒回到閨房,竟不能睡,於是幹脆起來,走到書院後的耽花亭坐下。婉兒忙提著燈籠跟了來,拿來一件貂絨披風給秦蕊披上。道:“小姐,這裡涼,坐會兒就回去吧”。
秦蕊道:“沒事,我沒那麼嬌氣,你若覺得困,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呆會兒”。
婉兒道:“我回去弄碗粥吧,今天小姐也沒怎麼吃東西,想必餓了”。
秦蕊點點頭。婉兒於是把燈籠掛在亭子的柱子上,自己摸黑回去了,幸好路不是很遠。
秦蕊藉著微弱的燈光,看著冰雪裡的紅梅,真是人比花瘦,花若人愁。心想“這紅梅為什麼要在這冰天雪地裡開放?想這奼紫嫣紅沒有蜂蝶,開給誰來賞?誰又懂得珍惜這一縷隨風即逝的芳情和芬芳”。
秦蕊想起生死未蔔的江雪,又想想自己的一片芳心如何寄託,不禁心生悲慼。心想江雪的事情恐怕瞞不了多久,就算他平安歸來,他能否得到父母親的同意,還是未知。自己雖從小和他青梅竹馬,滿心撲在他身上,但兩人卻從未將這層窗戶紙捅破,幾次旁敲側擊,他總是含糊其辭,也不知他心裡是怎麼想的。自己一個女孩兒家,又不好太過直接。說他無意吧,可有時他看自己的眼神明明充滿了愛意;說他有意吧,卻又時常閃爍其詞,似乎在逃避。
秦蕊想起這些,不禁滴下淚來,一時百感交集,便隨口吟誦起一首昔日二人合作的《錦堂春》來。詩曰:
晚風朗月橋頭,白玉欄杆輕扣。
蠻腰嫋嫋青荇舞,拈花愁澆透。
曼言芳情無著,眉蹙嬋娟如勾。
來去都作風揚柳,恰青春豆蔻。
秦蕊唸完詩,已是淚如雨下。恰這時,婉兒提著燈籠急沖沖的跑了來,道:“小姐,快回去吧,聽福安說,官府來人了,正在和老爺交涉呢,好像是錢叔出事了,書院裡的人到處都沒找到他,也不知他去哪兒了,大家都好奇怪。老爺知道你平時和錢叔學醫術,叫你過去問話呢”。
秦蕊聽得此言,心砰砰直跳,心想道:“難道真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