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輕青醒來的時候是在半夜了。
半夜夜涼,又有夏寒以積雪和內衣輔之,師輕青的熱度總算沒再繼續上升,沒將自己燒了起來,得到了控制。
師輕青覺得自己像是在冰與火之間,半步不得挪,也挪不動。
師輕青眯著眼,因為無力耷拉著眼皮,反而生出一股子慵懶華貴。
夏寒端了碗黑漆漆的藥過來,便見師輕青醒了,忙疾步過來,手裡端著的藥倒是半分沒灑,夏寒眼裡滿是欣喜,軍醫可是說這要是醒了,便是熬過了第一關。
師輕青望著夏寒的模樣,眼皮動都不沒動,或者說是沒有力氣動吧。
就那樣子瞧著,無喜更無怒,夏寒卻瞧了萬般情義。
“這是軍醫煎的藥,是幾人商討,用藥溫和極是穩妥,以先讓他們試過了,不會出現相剋之象,是服以輔之可以減輕些痛苦。”
師輕青沒說話,夏寒便繼續說了,一勺喂著邊說著話,“小六他們將夏雪送過來了,我去瞧過了,病情控制的很好,等藥煉出來,就好了。”
“你不用擔心,你方才暈過去了,我叫軍醫過來給你看過了,說你的原先的毒與這次的毒相生相剋,相斥又相融,那些軍醫生怕人不知道自己的本事,說的一堆子術語,我便直接問了,說是你這次敖的過便是長壽,熬不過就是一年。”
“我想了想,你原來說的信我是這個意思,我當然信你,當時信你,現在也信你,所以你也讓我信你,你能熬過去的。”
“這北夏大好山河,你還沒好好瞧過呢。”
“我也沒有好好瞧過,我想老天一定不會對我這麼不公,將我在意的人都要奪去吧,母妃,夏雪,你,我不信老天都要奪走。”
這時,師輕青才知道夏寒的心裡竟是如此害怕,不論他裝傻實則陰鷙,還是手段狠厲雷厲風行,各種各種的詞語在夏寒身上用著都不為過,但是卻沒想到,害怕二字竟也會用到他的身上。
師輕青眼眶發紅,一句淚話落在藥碗裡,滴答一聲,夏寒笑了笑,拿起一旁的手帕給她輕輕拭去。
“可是惱我,如今說起話來絮絮叨叨,東一句西一句的,半點不像你心中能文能武偉岸的七哥了?”
“自第一眼見你起你便是如此能說會道,如今總算我一人說著,你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了。”
師輕青的手指動了動,眼裡也開始慢慢的有了笑意。
夏寒暗鬆了口氣,這軍醫說的第二關便是過了。
“青兒,你想去哪裡?你曾言塞外落日最美,廣闊無垠,雖黃沙多作伴,卻別有一番震撼美,我們便先去那處吧?”
“我算過了,一路走過去,到那兒便是開春了,一路上我們會經過江南、洛陽,屆時我們可乘船遊江,兩岸新芽柳綠花紅別有一番風味,而且我聽說在江上吊來的魚放在旁邊架著的魚烤了,最是美味。”
師輕青的嘴似乎上揚了揚。
夏寒便說的更為起勁,吃的喝的玩的,似乎要將這一輩子聽過的稀奇事都說盡來。
師輕青面色沉靜,時而笑時而皺眉,如若不是她的雙手一如緊握的發白,連夏寒都以為她只是累了。
而不是身中劇毒,體內兩種毒正在抗爭,爭奪著,也不是正經歷著生死一刻的瞬間。
夜色越來越深,連月亮都悄悄回了家休憩。
師輕青也終於傳來了沉穩的呼吸。
夏寒的嘴皮乾裂,聲音卻依舊清亮,似乎沒看見師輕青睡著,又自顧自的說了好久,似乎要將這一輩子的話都要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