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夜晚,夕兒在簷下啃著指甲,怕驚擾了亡靈又怕被師輕青知道躲在那裡,被雨水浸溼了衣袍都不自知,亦或者是她知道但是卻別無去處。
她們抱在一起互相取暖,一起識字一起分食……一切都仿若鮮活如昨,可一眨眼,夕兒滿身是血躺在那裡,師輕青甚至能感覺到她越來越微弱的呼吸以及越來越慢的心跳,她也快離她而去了……
“不要……”師輕青從夢中驚醒,看到床前那抹素白身影,忍不住抱了上去,“蓋清,我有些害怕……”怕你最終也會離開。
蓋清明顯愣了一下,但察覺師輕青的身子都在不自覺間地顫慄,聲音也是從未有過的惶恐,不由回抱輕輕拍打著她的背,以作安撫,“青兒,別怕,我與你同在。”
一旁的橦嬤嬤忍不住蹙眉,雖然師輕青此時正是需要脆弱的時候,不可避免地想要依賴他人,可瞧著兩人之間稱呼的語氣,難道……
“帝姬,身子可還有哪些不舒服?”橦嬤嬤躬身,打斷了兩人繼續說下去。
師輕青這才察覺到一旁還有旁人,循聲望去見是橦嬤嬤,不由想要抽離放在蓋清手裡的葇荑,卻不想被蓋清反手握住。
“青兒,可還有哪裡不舒服?”
“我…我很好,夕…夕兒呢?”青園裡安靜地可怕,師輕青臉說出夕兒的名字都不敢,生怕聽到那個讓人絕望的訊息。
“夕兒中的毒太深,四夫人應該是將整瓶毒藥都灌了進去,張太醫目前竭盡全力在為其續命,我已經傳了訊息給思顏。但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在何處,能否趕得過來。”
原來他也認識思顏,“我想過去看看夕兒。”
“嗯,但你的身子還是較為虛弱,我扶你過去。”蓋清伸手去扶,一旁的橦嬤嬤卻走到師輕青面前,對著蓋清道:“勞煩蓋大人了。帝姬目前身子虛老奴需要先為其擦藥。還請蓋先生到門外稍等片刻。”
師輕青眉梢一跳,看來橦嬤嬤是有話說,只是不知她接下來要說的話是父皇的屬意還是她自身的憂慮?
蓋清望了望師輕青慘白的臉色。不疑有他,拱手還了一禮便退至了門前,順帶將門亦輕輕掩上。
“嬤嬤,你說吧!”師輕青倚在床榻。目光自然向下,語氣蒼涼而無力。讓橦嬤嬤不禁反思,這樣做是否正確,可想起北夏皇的囑咐,只好沉聲道:“帝姬。您的終生大事是不可自己做主的,切莫……”
“我知道,其實不論是帝姬還是平民。女子能自己做主的婚姻只怕都沒有。”師輕青想,如果可以做主。那麼她的孃親會選擇嫁誰呢?
師輕青的嘴角太過苦澀,彷彿隨時如山可崩,但她卻只是那麼坐著,怔怔望著窗外,神情若有所思卻又一片愴然而空洞。
橦嬤嬤其實話一出口就已後悔了,她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提起這件事,“帝姬恕罪。”
師輕青眼皮終於動了動,緩緩道:“無礙,走吧,我想去看夕兒了。”師輕青覺得她已經耽誤了太久的時間,可夕兒卻不可能等她。
思顏的行蹤向來飄忽不定,神龍見首不見尾,為人更是古怪,焉知沒有不醫貴人之癖好,師輕青沒有抱太大的希望,免得落得鏡花水月一場空,可她又想相信,想相信她的夕兒還能陪她到老,以後能嫁得如意郎君生個漂亮孩子,不,她不會再逼她了,如果夕兒願意,她若想一直留在她身邊,她一定不會再提起說親一事。
橦嬤嬤將師輕青扶起來往樓下走去,蓋清隨在身後。
所有太醫院的御醫皆守在一側,商量著用藥、針灸以及如何續命,張太醫則是每隔半刻鐘便會去為夕兒把臉,每去一次臉色總是更深一次,橦嬤嬤小心覦著師輕青的臉色,害怕她一氣之下將太醫全都殺了。
相比昨日師輕青的暴怒今兒的師輕青就是格外的平靜,平靜得讓人越發不安,可沒有人敢勸她,說是不敢不如說是不知如何勸吧,身邊的人接二連三地出事,只怕她的心裡內疚快要死去,卻偏偏還得堅強地站起來,告訴所有人:她沒事。
蓋清將手放在師輕青瘦弱不堪得肩膀上,斟酌著開口,“青兒……”
“噓,不要說話,夕兒她不想我們吵她,我們靜靜地陪著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