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稍等。”李大夫一聽有病人暈倒,連忙應聲,回屋裡背了藥箱,就跟著阿英就匆匆出了永福門。
“喲,就講今天怎麼沒有看到榮太太來罵人呢,年三十的,榮太太這病的真不是時候……”
眾人正議論著,這時街口又鬧了起來了。
“怎麼回事?”有人問,麻喜這窮極無聊的小子就跑去街口看熱鬧,回來咧著嘴樂呵:“榮老爺子把榮偉堂和玫瑰趕出家門了。”
“大過年的,榮老爺子發瘋了呀?”一邊翠嬸有些驚訝的道。
麻喜就咧著嘴笑,卻是玫瑰假懷孕事體事發了。
講是榮太太上午去竄門子,被一家太太拉著打牌。
這幾個月來,虞榮兩家離婚的事體在上海也惹出了不少閑話,同桌打牌的也是好奇,就問了幾句,榮太太自然要編排虞淑華,說起玫瑰肚子裡流掉的那孩子,又抹了眼淚,大家自也跟著唏虛幾句。
偏巧那太太家又有客人來走動,那位客人正好是醫院護士,玫瑰最初流産時就是她當的班,玫瑰是上海的交際花,一說起來就對上了號,那護士也不曉得榮太太是哪一個,只當是大家閑話,就沒好氣的講:“這男人呀,真不是東西,一點也不體恤女人,那玫瑰一月份才流的産,當時醫生可是吩咐過,讓玫瑰好好養養身體,三個月內不能同房的,怎麼才幾個月,又讓玫瑰流産,再這樣下去,玫瑰的身體可就跨了。”
這護士自然是認為,玫瑰流産過後,又懷孕又流産,倒是頗有些為玫瑰打抱不平,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榮太太自家曉得自家的事體,那孩子玫瑰可是一直待在身上,之前可沒聽過流産的事體。榮太太便無心打牌,藉口有事告辭,出來後就去了醫院,找到當時的大夫一打聽,真實的情況就清楚了,這一下子氣的榮太太一臉鐵青,回了家裡,就找了榮偉堂和玫瑰過來質問,事實擺在那裡,榮偉堂和玫瑰也不好否認。玫瑰就辯解的講:“當時剛懷孕,太太又歡喜狠了,怕太太驟然失望下身體出問題,便想緩緩,所以就隱瞞了下來。”
講是這樣講,但榮太太也是大宅門出身,再聯想著之後虞淑華跟榮偉堂離婚,玫瑰那點算計也就是司馬昭之心了,雖然講榮太太倒也不是很喜歡淑華,但她先前因為玫瑰流産,天天去永福門那邊罵人,真實情況這樣,榮太太倒底被生生打臉了。
玫瑰這邊又講:“這事體偉堂是曉得的。”
榮太太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偉堂這是夥著玫瑰來戲耍她這個做娘親的,一時憋悶,就暈了過去,榮老爺子失望之餘也發了火,才趕了榮偉堂和玫瑰出門。
麻喜把事情就裡講了,眾人哪想到,虞淑華同榮偉堂離婚背後還有玫瑰上演這樣一場大戲,都不由嘖嘖嘴,嘿,這戲唱的……
……
後街卞家,年節禮送完,紅梅扯了翁冒帶著小桃和潤生先離開,留了虞景明跟卞維文講話。
天井裡,卞維文請了虞景明喝茶,因是雪後,光線特別明亮,卞維文看著虞景明,虞景明今天的面板就顯得特別白,還能看到臉上幾乎是透明的絨毛,就有一種軟糯,溫和的感覺,跟平日虞景明臉上的嚴肅清冷很有些不同。
風也有些微溫,虞景明平日裡也不是善於聊天的,聊了兩句,也好似無話可講,就這樣默默的各自喝茶,氣氛不由就有曖昧,虞景明臉頰有些微熱,就用手輕輕捋了一下鬢角發絲。
這種情緒,窄然之下,讓人有些不自在。
卞維武這時從屋裡出來,手裡提了大包小包的,只朝著他大哥和虞景明擺擺手,就匆匆出門。
“維武,這年三十的,給丈母孃送禮呀?”隔壁,芸嫂子正帶著小囡兒玩,看到卞維武大包小包的,就打趣。
“鬼的丈母孃喲,我光棍一條。”卞維武咧著嘴講,又笑嘻嘻的說:“那要不,芸嫂子把囡兒定給我,這禮就是你的了。”
“臭小子,就瞎講。”芸嫂子沒好氣的翻翻白眼。囡兒才五歲。這混仗卞老二也拿來開玩笑,該棰。
“鐵柱,麻喜,厚實,走嘍……”卞維武又揚聲的叫。
嘉佳從前街回來,正好跟卞維武擦肩而過,看卞維武帶著一幫小子,么五喝六的出了永福門。就沖著芸嫂子講:“卞維武真是能混呀,聽講他牽頭,弄了個碼頭工會,他還入了什麼黨?那他巡捕的差事不做了呀?”
“這哪曉得,再講了,巡捕那差也不是他想做就做,頭先講停職審查,結果審查到現在沒聲沒息了,依我看,巡捕也不是好差事,不做就不做了,維武別看嘻皮笑臉的,心裡有數。”芸嫂子講,她家跟卞家相鄰,幾乎是看著卞維武長大的,維武看著沒正形,做事心裡應該還是有譜的。
“我聽講是公廨所那邊是因為稅務司來要查卞先生的事體一直沒下文,也不曉得卞先生到底有沒有問題,所以卞老二的事體也才這麼吊著。”嘉佳講。
“那誰曉得呀。”芸嫂子嘆氣講。
外面的說話聲奇異的就緩和了屋裡兩人微妙的氣氛,虞景明抿抿唇,就問卞維文:“稅務司那邊的事體還沒完呀?”
“暗訪呢,不會輕易露面的,跟我其實也沒關系。”卞維文又起身給虞景明倒茶,然後一臉平靜的講。
虞景明便好奇的問:“怎麼,稅務司裡面又有事體了?”
暗訪,自然是要揪出東西,跟維文無關,那自是各海關內部的問題。
“你也曉得,之前是安格聯是打敗裴世楷奪得總稅務司一職的,安格聯野心大,這回,他藉著武昌舉義的機會截留了稅款,新政府成立,無米下鍋,對海關這一舉動自也提出了嚴正抗議……”卞維文說著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