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有些事體總是要努力一把,真過不去,再想別的。
紅梅同翁冒相視一眼,形勢這般,確實也容不得置身事外。
“大小姐有什麼安排?”翁冒問道。
“我這邊你不用管,你讓老趙駕著馬車在虞園後面的公共廁所外面等著,然後你們的人在四馬路外面接應。”虞景明說著,頓了一下,又低語了一句:“至於我這邊就看朱紅配不配合了。”那位應該是個聰明人,虞景明想。
這說曹操,曹操到,虞景明正想著朱紅的時候,轉頭就看到朱紅不曉得什麼時候從樓上下來,換了一身祺袍,祺袍的岔開的老高,白花花的大腿都露了半截。
“呸,不要臉。”紅梅啐了一口。朱紅的身份,虞景明埋在心裡不說,翁冒也不可能說,紅梅不曉得,只當真是李澤時過去的相好,如今朱紅這樣子,真正是狐貍精。
朱紅手裡舉著酒杯,穿稜在人群裡面,一幅如魚得水的樣子,似乎感受到虞景明的視線,朱紅也轉過身來,對上虞景明的眼,遙遙舉了舉酒杯。
“虞大小姐,又見面啦。”朱紅小口的咪著酒,朝虞景明走來。
虞景明笑笑:“朱小姐好。”
“我要不要提前恭喜一下虞大小姐。”朱紅又笑笑說,只神態明顯有著挑釁。
“朱小姐若是真心恭喜,景明自然多謝,只不過我看朱小姐心裡是有些不服氣。”虞景明又回道,看著朱紅的表情有些看好戲,朱紅神色便有些慍怒,抿緊了唇:“大小姐就這般篤定?就我所知,上回大小姐的婚禮是在成親當天被人攪黃的吧。”
朱紅這話就有些赤裸裸揭人傷疤了,虞景明臉色也沉了下來。
四周更是一片竊竊私語:“喲,現在女子不得了,這是公然搶男人呀,還要不要臉哪?”
李二太太今天心情本來就煩燥,之前一切都好好的,誰能想到武昌的一個爆炸案就一下子將澤時給暴露出來。
當然,李家兩百年風雲,什麼樣的風浪沒有經過,這回這事體其實不算什麼,只要澤時不落在朝延手裡,李家憑著自身的人脈,也不是誰想動就能動得了的,可偏偏這回,武冒爆炸案來的太突然了,澤時在火車上,根本就沒法子聯系,上海道那位劉大人又精的跟鬼似的,裝作熱情,其實卻是挾持了老爺子去接站,又在虞園佈下天羅地網,澤時這回只怕是非要落在上海道的手裡了,倒不是李二太太不想辦法,而是如今上海道還挾持了老爺子,她哪裡敢拿老爺的安危冒險,正煩燥著,沒想朱紅還要來添亂。
朱紅這樣可不止撕虞景明的臉,也撕了李家的臉,就這樣還想進李家門?
想著,李二太太幾個大步從屋裡出來,兩眼瞪著朱紅就說:“朱經理,你能來參加我家老爺子的接風宴,我很感謝,但你若是來攪局的,就別怪我不講情面,你住在這裡,那是董太太欠你的情,但我李家可不欠你朱紅的情,這不該露面的,還是別露面的好,免得大家都不好看。”
李二太太這話很不客氣,這是直接再趕朱紅了。
朱紅臉色更是鐵青,虞景明在一邊笑,朱紅跺跺腳,臉又由青轉紅,跟戲臺上川劇變臉似的,青青紫紫的。
朱紅不敢跟李二太太頂,看著虞景明看好戲的樣子,手裡的酒朝虞景明潑出,虞景明側了一步躲開,朱紅又咬著牙放狠話:“虞大小姐也別太得意,誰笑道最後還不曉得呢。”朱紅說完,踩著重重的樓梯聲上樓。
一時間,一片議論的嗡嗡聲。
“景明,別理她,這女人一心想進李家門想瘋了。”李二太太臉色也不好看,好一會兒,緩過神來,親熱的挽著虞景明說。
虞景明神色淡淡的,看不出表情,倒叫一些看好戲的有些沒趣。
兩人回屋位置上方坐下,一位太太便笑著打趣:“喲,看這樣親熱,好事近了吧?”
虞二奶奶這時啜了口氣,放下茶杯,神色淡淡的說:“景明什麼有好事呀,怎麼我不曉得?”
虞二奶奶這話一出口,那是完全不認傳言中虞李兩家聯姻的事體,有先頭朱紅的事體,虞二奶奶這話那就是為虞景明出頭了,李二太太臉色也不太好。
那位太太看著大家的臉色都難看,才曉得不太對,悻悻的閉了嘴。
榮太太之前倒是看戲看的過癮,只剛才朱紅的話,又扯出當初榮偉堂和玫瑰被虞景明抓姦在床的事體,到底難堪,榮太太這會兒自然也是不接話的,也只是機械的喝茶。
一時間,女眷這邊靜極。
“這世道,莫談國事的好,刺殺的,舉義的,到底離我們遠,倒是最近江海關這邊要推出新的倉儲制度,今後進口的商品一律要存放在江海關指定的倉庫裡。這碼頭倉庫本來也就是海關吃肉,大家喝湯,如果這個新的倉儲制度一推出,那倉庫業主這邊連湯都沒的喝了,倉庫業主沒辦法,大家已經聯合起來了,要漲價,可他們這一漲,我們做生意的要怎麼辦?上海是個開放的市場,洋商一批一批的來上海撈金,他們在成本上有優勢,已經將本地的民族資金生存擠的舉步維艱了,如今我們的成本還要增加,我們的生意要怎麼做?自治公所這邊,大家要商量商量的吧。”
隔著屏風,一個洋油商手裡端著茶,站在位上,一臉氣憤的說。
聽著這話,女眷這邊氣氛也活泛了,李二太太正好岔開話題,沖著榮太太問:“對了,這事體,你家榮興那邊也受影響了吧?”
“哪能不受影響,可沒法子,叫狗咬了。”榮太太憤憤不平的說。
“聽說是剛進江海關那位卞舉人背後施的手段呀?”先前那位說話的太太也湊了過來。
“可不是,有些人為了抱洋人大腿,恨不能連自家祖宗都賣。”榮太太不屑的說。
“可不就是這樣。”邊上幾位太太也應和,這些太太夫家都是做進出口生意,都是新倉儲制度的受害者。
虞景明皺著眉頭,三人成虎,這般下去,這事體卞先生便是有千張嘴也說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