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三姑娘說著,拿著筷子,恨恨的戳著碗裡的白米飯,她不願在虞景明面前低頭。
虞二奶奶嘆氣,二爺死那會兒,虞景明收留那個野種那會兒,她真是恨不得吃了虞景明,只現實的問題一個接一個的砸來,她的氣性著實弱了不少,虞景明給個甜棗,她的氣性就淡了,終到底一句話,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三姑娘這話也對,真這樣做,倒顯得她們心虛了。
既然不能做,那如今就看戲吧,別人也在看她的戲,她大嫂的心思她是曉得的,淑麗的婚事是真要再好好考慮考慮。
虞二奶奶再也沒有吃飯的味口,轉身進了屋裡,一個人坐在黑暗裡面,那心便浮浮塵塵。
虞淑麗也丟了筷子,穿過天井,走到門邊。
長巷子裡喧鬧繼續。
“王叔,給我弄半鍋羊雜湯,十個麥餅,你這邊還有醬肉沒,若有,再給我弄兩斤。”
卞維武一身巡捕制服都沒脫,這會兒提著一隻鋁鍋從的圓門洞過來,大咧咧的沖著老王頭道。
“維武呀,這事體做的不漂亮。”老王頭一邊接過卞維武手裡的鋁鍋一邊搖搖頭道。
永福門誰都曉得,那個香港女人是卞維武帶來的。
“王叔呀,我哪裡曉得這裡面會有這樣的事體呀,我真的是不曉得,人家一個香港女人,我上哪兒去查她的身份,我這手再長也伸不到香港那地方去吧,她一下碼頭,我就在碼頭上巡邏,人家打聽上海哪裡有租房子,開了高額介紹費,這錢我要不要賺?”卞維武叫著屈,說著,他眼尾掃了九號門裡,九號門虛掩著,露出一條門縫,門縫處還露出一道裙邊,是三姑娘常穿的那條裙子。
卞維武便翹翹嘴角繼續道:“肯定是要賺的嘛,可哪曉得最後竟惹出這一幹事來,我這心裡還覺得對不住大小姐呢。”卞維武說著,又是一頓:“只現在我也沒法子了,不過房子是三姑娘租的,倒是可以由三姑娘那邊賠了違約金讓人走路,大不了到時候我賠那違約金好了。”卞維武說著,又頓了一下:“只不過呀,只怕三姑娘那邊也在看戲喲……”
虞淑麗躲在九號門裡,氣的頭發都豎了起來,沒見過這麼無恥的。
如果是平常,能看虞景明吃癟,三姑娘那心裡是挺快活。
可問題是卞維武這回卻是生生的利用了她。
卞維武看中碼頭倉庫,想拉虞景明入夥,虞景明沒有理他,這廝小心眼的,就懷恨在心,他要報複虞景明,這她鼓掌歡迎,可卞維武這廝陰壞的很,卻拉她下水。
卞維武說他不曉得那個女人的真實身份,可正常的情況,這樣亂的時機,卞維武會隨便介紹人進永福門?更何況,永福門裡除了她那一套房子,早就沒有房子租了,而永福門上下誰不曉得,那房子本就是她跟戴謙成親用的,正常的情況下會租嗎?
肯定是不會,也就昨天,鄧香香捐嫁妝的事體,整個滬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報紙上都登了,卞維武不就是趁著她跟戴謙鬧的機會,才趁機把朱紅那個女人塞進了永福門。
卞維武好厲害呀,生生是把她算計死了。
如今,李大公子的相好,虞景明的情敵租了她虞三姑娘的房子住,要跟虞景明打擂臺,這話好說不好聽吧,卞維武還假惺惺說如果她不願意租,大可以違約趕人走,可永福門上下誰不曉得,她虞淑麗跟虞景明關系如仇寇,她若真那樣,豈不就是在討好虞景明瞭,這樣的事體她虞淑麗做不出來。
如今,卞維武還倒打一耙,說她看戲。
九號門嘣的一聲開了,虞三姑娘漲紅著臉,手裡拿著一把裁紙刀從九號門裡沖了出來,照著卞維武劈頭蓋臉的砍。
“你這女人,瘋了嗎?”卞維武嚇了一跳,手裡端的半鍋羊雜湯差點就朝著虞淑麗潑去,那可是剛出鍋的,燙的很,真要潑在人身上,被潑的人可要吃大苦頭的。
好在卞維武反應快,連忙背轉身過去,一鍋湯就潑在地上,虞淑麗手上的裁紙刀砍在他的背上,也幸虧裁紙刀並不鋒利,連衣服都沒有劃破,但生疼生疼的,卞維武咧著嘴,他肯定背上起紅梭子了。
“三小姐呀,可不能這樣,要出人命的。”周圍人也嚇了一跳,紛紛勸著。
“淑麗……”虞二奶奶也從屋裡沖出來,臉都白了。
“嘖嘖嘖,二奶奶呀,淑麗這性子是要管管了,動不動就拿刀砍人,哪個吃得消喲……”一邊戴娘子幸災樂禍,虞景明還沒回來,大戲沒上場,前戲就已經這樣激烈了。
“砍的好,真要砍死了由我虞景明擔著。”虞景明從巷口緩步進來。
夜風微涼,虞景明一襲略顯輕薄的衫裙就顯得有些蕭瑟,只語氣卻是鏗鏘的,竟將一巷的喧嘩給壓的寂靜無聲。
“大小姐,這樣說話不厚道吧。”卞維武斜覷了虞景明一眼,依然是一幅啷當樣。
“不厚道嗎?我覺得已經很厚道了,我不是卞先生,我若是卞先生,我今天就生生打斷你的腿將你關到屋裡,省得你自作聰明,害已不算還害人,卞先生養活你和維新不容易,不是養了你來禍害他們的。”虞景明沉著臉道。卞維武那點算計她清楚,算計她,她無所謂,只不該算計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