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這麼叫麻三妹的只有錢家兄弟,麻三妹轉過頭,就看到錢大和他媳婦兩個過來,兩人手裡還牽著一男一女兩個孩子,男的十歲,小名貴官,女的五歲,小名草兒。
錢大媳婦說話的聲音總有些怪裡怪氣的,透著股酸味兒,也難怪她這樣。
年前,麻三妹看上了卞先生,暗裡找他們出頭,錢大媳婦曉得,麻三妹這婚事最後還得請他們做主,再加上麻三妹這大半年,麻師傅的名聲賺到了,錢也賺了不少,年邊的時候,錢大媳婦就候著麻三妹來拜年,等著她的紅包,哪成想,初一那天,麻三妹就託人帶了信,說家裡這邊走不開,要遲些才上門拜年,沒想這一等,等到初五都沒動靜,心想,麻三妹是要過河拆橋了,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錢大媳婦便叫了錢大一起來給六叔六嬸拜年,到時,再看麻三妹往哪處躲。
麻三妹自也聽得出錢大嫂的意思,她倒不是真像錢大媳婦想的什麼過河拆橋,實在是今年真是不巧了點,二十九那天,六嬸的兒媳婦金娣接到孃家來的信,說是親家公快不行了,六叔六嬸便連忙讓兒子百福帶著孫子錢厚實陪著金娣一起回孃家。而到了大年三十晚,六嬸大約是擔心親家公那邊,心思有些不定,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扭了腰,整個人不能動彈。又縫年邊,親戚走動,嫁出去的女兒一家回門拜年,林林總總,事情全堆在了一起,平常還有金娣嫂子照應,今年金娣不在,能照應的只有麻三妹。
所以麻三妹這個過年忙的團團轉,是真沒時間到處走動,畢竟若去了錢大這邊,那其他兄弟那邊也不能少,否則就得罪人了。
麻三妹在虞記當了大半年的麻師傅,見識也段練出來的,曉得般情況,去一家倒不如都不去的好。
“大嫂勿怪,今年實是有事。”麻三妹陪著笑連連道嫌,先是將幾人迎進了屋,轉身又進了房間,出來時便將兩個厚厚的紅紙包塞進了貴官和草兒的懷裡。
錢大媳婦悄悄的捏了捏兩個紅紙包,又剔了開口,眯著眼掃了一眼,然後勾著嘴笑了笑:“弟妹真是太客氣了。”
“這算啥客氣,過年嘛,長輩的一點心意。”麻三妹說著,招呼幾人坐下,又忙著張羅果盤。錢大和錢大媳婦帶著貴官和草兒進了屋裡,給躺在床上的六嬸子拜了年,出來後錢大陪著六叔吃茶,貴官和草兒兩個就圍著果盤,兩眼掉裡面出不來了。
錢大媳婦一手抓了一把花生嚼著,一邊拉了麻三妹說悄悄說。
“我問你,年邊你去卞家走動沒有?”錢大媳婦壓低了聲音問。
“大年初一的時候,卞先生過來拜了個年,我這邊忙,還沒過去。”麻三妹的聲音壓著著一些異樣味道。也不知為什麼,每回她一去卞家,見著老潢坐在那石榴樹下,拿那混濁的眼睛盯人,她便很有些做賊心虛的感覺,讓她很不自在。
“你傻呀,你挖空心思總算在卞先生那裡開了個口子,過年這機會你不抓住?一會兒我在家裡照應著六嬸,你去走動走動。”錢大媳婦跳腳,頗有些一臉恨鐵不成鋼。
“那多謝大嫂。”麻三妹點頭,心裡倒是感激的,大嫂能幫她頂一下她正好能去卞家一趟。
“對了,開年你有什麼打算?”錢大媳婦又問。
“開年的打算?”麻三妹一臉疑惑。
“你還真就準備給虞記打一輩了工啊?就你現在的位置在虞記還能升嗎?我可聽說莫守勤快要回來了吧,莫老師傅和莫守勤,再加上許開源以及他們那一幹徒弟,另外各分店的師傅也都是能獨擋一面的,這情況,你在虞記還有什麼發展……再蹉跎兩年,誰還記得你南洋勸業會得獎的名頭?”錢大媳婦嗤著鼻聲說。
“那大嫂說要怎麼辦?”麻三妹不動聲色的問,她在虞記待著心裡也不是味兒,倒不完全是因為升職不升職的問題,也是因為卞先生,當初大小姐跟榮大少爺成親那日,一席大紅蓋頭正好落到卞先生頭上,大小姐同卞先生的花邊新聞可也是傳遍永福門。
如今她算計了卞先生,每每見到大小姐時,不曉得為什麼,那心裡也有一些虛的感覺。
“這還怎麼辦?那說書的不都說了,良禽擇木而棲,良才擇主而伺,趁著南洋勸業會得獎這撥餘熱還未散盡,換個東家呀。”
“虞記還算厚道,換個東家未必就能比虞記好。”麻三妹道,正是因為這層顧慮,她才沒有跳槽。
“這大嫂曉得呀,給人當差哪有個好的,我的意思是趁著你那個南洋業會得獎的名頭熱氣還沒散盡,換個東家先撈一票,存點錢,然後憑著你這個大師傅的名頭自己開店,到時我們這邊可以幫襯。另外還有卞家,卞先生衙門裡還是有些路子的吧,再加上卞老二,這家夥現在混的可野了,在四馬路那邊算是有名兒的人,我跟你說哦,那邊的戲院和園子好多都是卞老二罩著呢,你現在跟卞家的關系那也不一樣了,這道兒不借白不借……”說到這裡,錢大媳婦頓了頓,壓低了聲音:“我可聽說,虞景明若是沒有卞家兄弟幫襯,她哪有今日?”
麻三妹低著頭不吱聲,心裡卻在想著大嫂的提意,倒是有些意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