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時站穩身子,又豎起了領子,碼頭的風實在大的很,尤其這臘月裡,風刺骨的很。
虞景明這邊也攏了攏毛領鬥篷,看著李大公子先是走向倉庫,一抬手,拿下倉庫門口掛著的一面小鏡。
江浙徽滬一帶,老習俗的家裡,有喜歡在大門口的門樑上掛一面鏡子的,這是照妖鏡,主要是用來驅邪避煞。倒是鮮少看到有商家在碼頭的倉庫上掛鏡子的,虞景明猜這大約是一種約定的訊號。
“大小姐,這鏡子你先保管著,等翁冒出來交給翁冒。”李澤時大步走過來,挾著一股風,他把手攤開在虞景明面前,鏡子正好手心大小。
虞景明微挑了挑眉,倒也沒說什麼,接過鏡子揣進了衣兜裡。
“這回多謝大小姐。”李澤時兩手插在口袋裡跟虞景明並肩而站的說。說起來,若不是有虞記這麼一出,這些軍火想要運出上海,還真要花一翻心思謀劃。
李澤時起初並不想透過虞記的貨路運軍火,畢竟這樣很容易把虞記拉下水,但是陰錯陽差,最終貨還是透過虞記才運出上海。
“李公子客氣,景明只不過是為虞記爭命,說起來這回若不是李公子請了楊大人出面,我虞記想要過關也並不容易。”虞景明抿抿唇說。
“接下來,大小姐要怎麼做?”李澤時又問道。那手伸到口袋裡掏了一支洋煙出來,點著這一天他的精神都是高度緊張的,只到如今才鬆懈下來。
只一口,煙就去了一大半,李澤時手指一彈,那煙頭就落到一邊的水裡,先是一縷煙,然後就隨著輕淺的浪頭搖擺,李澤時將手插在衣兜裡,夜裡的江風有股淡淡的水腥氣。
虞景明眼光從那水裡離開,側開臉沉思了一下說。
“翁冒是我虞記的職工,他無端被抓,虞記又受了這一場牽連,衙門出的面,討說法什麼的也只怕強求不來,但至少要把翁冒平安的救出來,至於其它卻也不在景明考慮之中。”
說最後一句時,那語氣裡又似乎有些別有所指。
虞景明當然是別有所指的,因翁冒而起的這一件事體,在永福門來說,算是基本收官了。但對於整個上海的影響怕是才開始。
今年從橡膠股票事件起,上海的經濟可以說是遭受著一個又一個的重創,到如今幾大錢莊和票號紛紛倒閉,上海市面一片蕭條。而朝廷方面呢,雖然兩江總督張大人極力呼籲救市,但朝廷拿出來的資金盃水車薪。如今朝廷又在醞釀著強行將鐵路收歸國有,對外資進行補償,卻不顧國內商人的投資,這對於國內各投資商人來說又無異是雪上霜的事情。
而政治方面,國會請願團今年三起百萬人連名請願,朝廷最終卻弄出個全是滿人的議會,國會請願團不了了之,國人請求政治之開明成了一個笑話。
國際上,日俄自遠東地區逐步侵蝕,美,英,德,法又成立銀行團兩次向清朝廷貸款,國家主權在這種經濟攻勢下進一步淪喪。
在這種形式下,虞記的事件就挑動了滬上商人的神經,明日的報紙只怕要炸開了鍋。
而對於李澤時來說,這局勢就應了一句話,民心可用。
“大小姐接下來看戲就好。”李澤時的聲音帶著一種軒昂的味道,李澤時是懂虞景明的意思,李澤時要挑動民心,自免不得要抬起虞記來唱大戲,而虞景明之前的話已經表明她只關心翁冒的安全,至於其它,她不參予,但也不會出面反對。
虞景明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