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來的貓,巷尾鄧家的那隻黃貓生了嗎?”虞景明奇怪的問,心裡還想著就算生了也沒有這麼大,另外那隻貓也生不出花貍來吧?
翁姑奶奶也朝外望了望,小桃已經氣急敗壞了,正跟小貓搶著線團,虞景祺回頭看著,臉上竟有了一絲笑容。
“是夏至早上去菜場的時候撿回來的……說起來景祺的情形開始有一點點好轉了,你都不曉得吧。”翁姑奶奶說著,又嘀咕上了:“夏至這丫頭,這貓哪有那麼好撿哦,現在別說各家都要貓來抓老鼠,便是用不著貓抓老鼠,便是各地逃難的,肚子都吃不飽,真見著了沒人要的貓,那還不燉了下肚,便是腸穿肚爛也做個飽死鬼,小桃背後跟我說了,巷尾那黃貓,鄧家人說生了仔要拿來賣的,不肯給人,夏至今天在菜市上看到有人賣貓,就買了,把她上個月存的錢給花掉了……如今哪,也就只有夏至對那小子貼心貼肺的……”
虞景明曉得翁姑奶奶是有些覺自己對景祺太冷淡了。
老人家終是心軟的。虞景明倒也不是故意冷淡,只是她本就不是個熱心會跟人相處的,更何況這孩子目前的情況也不易跟人交流,另外虞景祺現在還小,可等這孩子長大,於他來說,自己卻是奪了虞園,還讓他母親背了一個黑禍的人。到時,說不得都會有些意難平,既然關系如此錯綜,倒不如主冷淡一些,也少去一些不必要的心理負擔。
更何況,對於虞景祺,虞景明卻也有不同的想法。
有的人生來是野草,就讓他如野草般生長,野草雖然卑微,但大石之下,為著那一縷陽光,所迸發出來的是不屈而昂揚向上的精神。
夏至提了一桶熱水上來,牽著虞景祺去洗腳,邊洗時邊教他讀詩:“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
夜深了,永福門一片靜溢,只是更夫敲羅的聲音。
“呸,卞老二,你還有膽子回家呀,敢給我剪辮子,我揍不死你……”冷不丁老潢的聲音在靜夜裡響起。
“呸,死老頭,你們佔了我們的地盤,逼我們剃發易服,這賬我還沒跟你們算呢,我剪辮子怎麼啦,我還要你們滾回關外去……”然後是卞老二混不吝的叫罵聲。
“老潢拿刀了,二哥快跑,老潢加油……”卞家老三唯恐天下不亂的叫聲。
“大半夜了,還叫不叫人睡覺……”之後是稀裡嘩啦砸東西的聲音。
“老潢,何必呢,辮子剪了也就剪了,人心沒了,留著辮子又有何用,你說我這話在不在理……”卞維文好言好語的勸著老潢。
老潢卻突然的趴在地上嚎淘大哭。
小西門開了……
辮子剪了……
只是他們旗人還能回到關外嗎?只怕早就回不去了。
虞景明半夢半醒間想著,舊的要去了,而新的正等著涅盤而重生,只是重生前的陣痛,於普通人來說亦是苦難,苦難中生,苦難中死,苦難中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