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裡,王柏權哈哈笑:“這呂三也是膽肥,居然沖著李記的貨輪下手。”王柏權說著卻又長舒了一口氣,景明運氣不錯,這樣一來,虞園那邊倒省卻一些後續的麻煩了,要不然,那呂三憑著巡捕的身份和底下的人手,以後使不得要給虞記製造一些麻煩,如今這樣,倒是省卻不少事。
“他哪曉得是李記的,這貨輪當時是在新華商貿行名下,呂三針對的是新華商貿。”一邊王大奶奶說著,隨後卻是笑眯著眼問王柏權:“老爺,你曉得新貨商貿行的掌櫃是哪一個?”
“這我倒沒有關注過,報紙上也沒有。”王柏權說著,便反問:“是哪一個?”
“翁冒。”王大奶奶說著,便一臉笑意的看著王柏權。
“翁冒?翁姑奶奶那個徽州的侄兒。”王柏權也一臉驚訝,如果是這樣,那一切或許就並不是什麼巧合了……想著王柏權拿眼瞪著王大奶奶。
“具體內情除了當事人誰也不曉得,這種事情也不好問,不過,據端美打聽,呂三被開除後,公廨所又招了一個新人,叫卞維武,據說湯姆遜舉薦的,他就住在永福門後街,他的父親是當年在青浦事件中死亡的卞文正,家裡有一兄一弟,兄長卞維文就是景明剛剛聘請的虞記總賬。”王大奶奶又道。
聽到王大奶奶這話,王柏權頗有些感懷的一拍手掌,世上決沒有這麼巧的事情,如此,這幕後推手只怕非景明莫屬了,景明這孩子了不得,王柏權突然起了一種長江後浪推前浪的感覺。
“不過,景明要想在上海商界立足,還要看虞記今後的發展啊……”王柏權道,這才是硬道理。
“可不就是,現在看好戲的不少,從之前虞記工人鬧事,再到虞世安身故,虞記是多事之秋啊,只希望著虞記能趕快平靜下來,好專心發展。”王大奶奶也嘆口氣道。
“景明是有數的,對了,老大那裡接到了南京來電,說是虞記的提漿月餅已經入圍了。”王柏權又道,兩眼看向窗外,幾聲悶雷,地面便暴起了豆大的雨點,這些天,午後總有一場雷陣雨。
虞景明這時也放下了報紙,也站在陽臺上看雨,事情已乎是按著她的預計按步就般的走。當然李澤時的出現並不在她的預計之內,但這已於她無關了。
就好象雁過留影,水過留痕,對於雁和水來說,那些影和痕是於它們不相幹的,本就不在它們的預計之中。
“大小姐,南京傳來訊息,咱們的提漿月餅入圍了。”紅梅手裡拿著電報興沖沖的來報。
“好,我相信莫老師傅會成功的。”虞景明精神也是一振。再看雨中長巷,眼中那長街雨景更顯蓬勃。
此時,一輛馬車在永福門巷口停下,一個中年長衫男子自馬車上下來,一個年輕的長隨幫他打著傘,兩人進了永福門,然後穿過門洞直入後街。
“那是江海關的董幫辦。”紅梅看著人道。
“哦……”虞景明點頭,董幫辦也就是董瓔珞的父親,虞景明想著再過一段時間,便是瓔珞的生辰宴了,只是倒不曉得董幫辦這時過來後街找誰?
……
虞景明在看雨的時候,後街的卞維文也在看雨。
今天因為是虞二爺的出殯的日子,上午大家忙了一個上午,下午虞記是放假的,卞維文便呆在家裡,維武則去了公廨所,老三卞維新坐在一邊的走廊上寫著作業。
老潢側眯著眼看著屋簷水一直往下滴,嘴裡嘀嘀咕咕:“你也莫要擔心,維武這性子你拘著他他更不痛快,他的路讓他去闖,是龍是蟲也由他自選,別說你只是他大哥,便是你爹孃在世,依著維武這性子那也是一條道要走到黑,如今他既然這麼選了,那就由他去折騰,這人活著呀,最重要的就四個字,不負此生,哪怕此生在別人眼裡糟糕透了,但只要自己認為值,那就是值的,就象我這樣,在別人眼裡那就是活的跟臭狗屎似的,但我認為值就值了。”
“也是,我就是瞎操心。”卞維文自嘲的笑了笑。
“你呀,你是太著緊他們了,現在是該放一放了,我瞅著呀,你還得先操心操心自個兒,該給自個兒討房媳婦了吧?”老潢卻是打趣了起來。
“那也得有人中意我呀。”卞維文笑笑說。
“怎麼沒有,我看麻三妹就有這意思。”老潢道。
“不成的……人家還在孝期不好說這種事的……”卞維武連邊搖頭。
“你呀,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我跟你說,虞家那位你不要太想,心機太深了,跟她過你活的屈。”老潢道。
“老潢,你想多了,我哪有……”卞維文有些哭笑不得。
“哼,有沒有你心裡有數。”老潢嘀咕了一聲,轉頭看著雨,雨勢漸小。
雲收雨散之際,天邊便透過一絲陽光,顯得天空格外澄靜,不曉得為什麼,卞維文不由的便又想起了那飄揚的紅蓋頭。
“老潢,你說你這一生值了,那你這一生可有憾事?”卞維文看著天井上的天空問。
“怎會沒有?老話不說的好,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只不過憾事並不等於就不值,有時唯有那一兩憾事才能將一些人一些事鐫刻在心裡,永不忘懷。”老潢道,心裡倒是想著一個個長草的墳頭,嗯,等天晴了,得去墳上除除草,人事已了,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這個了。
兩人正聊著,門被人敲響了,卞維文開門一看是董幫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