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師傅一行上了船不久,莫師傅這邊去英國的火輪也出發了……
看著火輪漸遠漸遠,虞景明這才轉過身,轉身之際卻差點撞到人。
“虞大小姐。”一個身形窈窕的女子,穿著一身倒大袖祺袍,頭上燙著捲曲斜劉海,彎彎的眉型,整個人看著實在是嫵媚的很。
“玫瑰姑娘。”虞景明淡淡點頭。
“倒要多謝虞大小姐的成全。”玫瑰笑意盈盈。
虞景明微一愣,倒是曉得玫瑰指的是她成親當日揭穿她同榮大少爺的事情……只是這種感謝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就是有一種專門來惡人的意味。
“不用謝,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爾。”虞景明笑道。玫瑰把榮偉堂當蜜糖,而榮偉堂於她來說卻是砒霜。
虞景明這話也並不是太客氣,說完點點頭:“還有事體,告辭。”說完,虞景明就上了一輛人力車。
“這誰啊,這般不客氣。”邊上一個女子湊到玫瑰耳邊問。
“虞記大小姐,年紀輕輕已是虞記的當家人了,哪裡瞧得上我們這等人物。”玫瑰看著遠去的身影,嗤著聲道,又接著說:“不過,最近這位只怕也是麻煩纏身哩,倒想看看虞園最後花落誰家,看戲看戲,只怕到最後站的高摔的狠喲。”
玫瑰這話幸災樂禍的,大上海,坐看虞家這場大戲的人實在不少。
……
對於虞景明來說,玫瑰只不過是閑人,說的話自也是閑言,沒必要放在身上,一路回到永福門時已經夕陽西下,天色漸沉。
她才一進永福門,就看永福門口叫人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每個人都抬頭看著永福門的門樓,門樓中央掛下來一盞燈,虞景明想著前幾天她撥了些錢讓餘翰去跑虞記通電的事情,她一個下午正好不在,這電竟是通了。
“喲,沒想到東家大小姐看著規規矩矩的老派性子,這骨子裡倒是新潮,我記得前幾年上海道可是發了通告的,不準百姓私下裝電燈的吧……”巷口,幾個老人嘀嘀咕咕。
“老丈,你也曉得是前幾年了,如今小西門都開了,這通電的事體早已經是約定成孰,朝廷現在自顧不暇,哪管得了這些。”一個小年青抬頭看著永福門上的電燈,卻是滿眼喜意,一群孩子圍著永福門轉著圈,兩臂張開,嘴裡發出“嗚嗚”聲,做飛翔狀。
燈下,飛蛾逐光。
“大小姐,屋裡子什麼時候裝電燈喲?”虞景明一路過來,便有租戶問。這回通電只是通虞記作坊這邊,整個永福門住戶還是不通電的。
“大家想裝的話就到虞記前面的鋪子裡登個記投個票……”虞景明笑笑回答。
“裝什麼裝嘍,好好的日子不想過了不成,小心著了火,我可聽說了,那火都在電線裡,那電線滿屋子跑,那火一但燒穿了電線,好好的家業就沒有嘍。”坐在門口的錢六叔瞪著說要裝電燈的小年青。
“錢六叔,沒有的事喲,租界那邊用電燈都十幾年了也沒見燒了屋子。”虞景明眯著眼笑道。
“那不成,老潢說裝那才能裝。”錢六叔梗著脖子。
那位小西門開的時候還撒紙錢哩,想到老潢,指望他就別指望了。
“好哩,好哩。”虞景明一路點點頭,這種情況她本就是預料到的,所以暫時並沒有打算讓整個永福門通電。畢竟這通電除了大家觀唸的問題,還要牽涉到房租,每增一點房租對於一些住戶來都說是負擔,這點也是必須考慮。
邊走的時候虞景明不由的就想起王家二哥說過的一段話。
我們的祖先從荒野中走來,圍著篝火載歌載舞,然後有了文明,這是一條上下五千年的長河。
而如今焉知這小小的電燈會不會是又一條即將奔騰的長河。虞景明無法預測,只得且行且看,該來的東西不管如何它都是會來的,堅定而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