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虞景明便揮揮手。看著翁姑奶奶和紅梅下了樓,她站起身來走到窗邊,看著路口高高的永福門牌樓。
“二叔,二叔,我看不到落日了。”小小的虞景明站在牌樓前跳著腳。
“哦,來,二叔揹你。”虞二爺背起虞景明,讓她坐在肩上。
“看到了,真漂亮……”
世事易變,人事易變,唯那牌樓亙古不變。
吊喪的客人陸陸續續的來了,前廳擺了幾桌,後院也擺了幾桌,叫人坐下休息。
虞景明換了衣服穿過灶間外面的走廊時,聽得幾桌婦人竊竊私語。
“沒想到虞二爺竟是背後養著外室……”
“這有什麼稀奇,知道的人不少,一般的來說,這種事情當家太太總是最後一個知曉的……”
“怎麼今天這樣的日子竟是沒看到虞家大小姐出面主持……”
“呵,這大小姐,涼薄的很。”說這話的是榮大奶奶,她這會兒哼著鼻音,顯然對虞景明不屑一顧。
自榮家錢莊事件爆發後,榮大奶奶好些日子沒在人前露過面了,如今事情也算過去,榮大爺也出院了,如今在家裡將養,家裡錢莊雖然沒了,但榮大爺自治會所那裡還有一席之地,再加上榮大少爺如今正謀算著背靠俄亞銀行的事體,若最後成了,那榮家說不定還有東山再起的一天,如此榮大奶奶在消停幾天後又終於顯了人前。對於虞景明,榮大奶奶自是恨之入骨,又哪裡會有好聽的話。
“這年月,就得這種涼薄性子的人才好生活,我就是太請情面了,你們也曉得江海關被稱為大清最清廉的衙門,我家老爺在海關那點錢竟不夠我打發人的,也幸好我孃家底子厚一點,當年嫁妝給的足,這些年,靠著這些嫁妝我也挪騰了一些錢才能支應著這些門戶差事。”這邊接話的是董太太,江海關董幫辦的夫人,董瓔珞的母親。
董太太這邊說著,話風一轉又道:“不過話又說回來,若是什麼都不講情面,那還是人麼?”董太太記恨虞景明上回罵董瓔珞,這會兒也是沒有好話。
“可不是嘛……”一眾人都應和著,自也有人撇撇嘴,肚子裡打官司,這董太太說的好聽,別聽什麼江海關是大清最清廉衙門,那人家洋人需要貪嗎?直接明搶就行,那存票制度,免稅制度,紅箱制度,哪一樣不是洋人從中國人兜裡搶錢,至於董先生他們,明著是不貪,可背地裡,哪個商人不想著法子塞錢。便是她那些生意,誰不是看著董先生的面上照應,否則哪有如今的紅火。
當然,如今董幫辦是洋人面前的紅人,在坐的太太們家裡大多都有這樣那樣的生意,自不會無端得罪董太太,也就應和著。
“我可聽說是二奶奶發了話的,不許虞大小姐的香上供桌。”說話的是隔壁桌上的馮纖纖,她這一桌坐著董瓔珞等人。馮纖纖的話自是之前祭拜時聽三姑娘說的。
“喲,要是這樣的話,倒是二奶奶有些不周全了……”有人嘀咕了一句。
一邊董瓔珞踢了馮纖纖一腳,怪她多嘴。
馮纖纖這時卻看到走過來的虞景明,沖著虞景明一個微笑。
虞景明點點頭,腳步卻未停,穿過後院的門走進虞記大院,而她身後一片鴉雀無聲,虞景明翹翹嘴角,她走過哪裡,哪裡便冷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