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芬蒼白著一張臉,眼神卻是有些慌亂,昨天是她給虞二爺遞的訊息,卻不料最後竟出了這等大事,失神之間,聽得卞維武這話,便恨恨的一咬牙:“死了才好。”
永福門門口,陶裁縫同樣蒼白著一張臉,他昨晚先在醫院裡包紮了傷口然後又叫公廨所的人問了一個晚上的話,中間沒少吃苦頭,這一路來又聽得報紙上的新聞,曉得此後再也抬不起頭來做人,這會兒只恨不得自己是聾子,低著頭,拄著一根柺杖,一步一步的進了永福門,一路上盡聽得人竊竊私語。
“皓月當空,恰便似嫦娥離月宮,奴似嫦娥離月宮,好一個似嫦娥下九重……”月芬依依呀呀又唱了起來,竟好似沒看到陶裁縫一般。。
陶裁縫踉踉蹌蹌的回了後街,打了包伏提著,又踉踉蹌蹌的出了永福門,這之中月芬依然沒看一眼。
“這對夫妻情份到頭嘍。”老王頭搖搖頭。
“你們還不曉得吧,那虞二爺在外頭還有個五歲大的兒子。”說話的是來買早點的嘉佳,聽得眾人閑聊,便也插了一句嘴,他男人就是虞記的會計餘翰,就住在戴家隔壁,平日跟戴娘子還能搭上兩句,竟也曉得一些虞二爺小公館的事情。那嘉佳說著,卻又沖著不遠處呶了呶嘴,那處屋簷下,夏至抱著虞景祺。
眾人的目光便齊刷刷的看了過來,夏至被看得腳都沒放似的,只得有些驚慌的抱著景祺拐出了永福門外,站在永福門外的街角,夏至又探頭探望的朝著永福門張望。
……
虞宅。
虞景明只是隨意掃了一下那些報紙,便丟到一邊沒放在心上了,上海這邊一些花邊報紙,慣會捕風捉影,沒事都能寫出風浪,更何虞家這邊卻是實事。
“這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啊。”翁姑奶奶也眯蒙著眼睛嘆息,眼眶也有些紅,她自小就跟著虞老夫人,虞二爺那也是她看著長大的。
“還有一句話叫天作有雨,人作有禍。”紅梅卻道,然後把高高一疊子賬冊搬了過來:“大小姐,許掌櫃說,四馬路那邊的分店暫時關了,貨全部調回總店,所有的賬冊全是由卞先生整理的,卞先生說有些需要注意的地方他已經標註出來了。”
虞景明點點頭,隨手就拿起賬冊翻了起來,細細的看著卞維文整理出來的賬目,尤其是紅筆標註的地方,所有的賬目都是有關虞園建造和來往賬目。
虞景明不由的抿了抿唇,這位卞先生直是玲瓏心思,她只是叫卞先生查封賬目,以備不時之需,而這位卞先生盡已曉得自己的心思,並提前做好賬目準備了。
四馬路分店的虞園房産是記在這位仙芝夫人身上的,在昨天跟二叔簽的那位協議中,這部份虞景明是不管的,預設算是二叔的資産。
可如今二叔因仙芝夫人而死,那這個小公館的歸屬就得另算了,不可能還落到呂仙芝的手裡,更何況那位呂三竟是要反告虞二爺,那打的算盤只怕就是虞園,所以虞景明便提前做些防備。
沒想到這般心思竟是全落在卞先生眼裡的,虞景明心裡便有一些說不出的滋味兒,是人總不喜歡自己的心思叫人看透的,難怪卞先生在衙門裡招人忌,隨即景明搖頭,有些自嘲,便是自己也有些不能免俗。
夥計潤生在樓下朝著紅梅招手,紅梅下去,沒一會兒匆匆上來,卻是沖著虞景明一神色有些怪異的道:“呂仙芝死了,零辰時在牢裡自盡的……”
“哎喲,怎麼就死了?”翁姑奶奶驚訝的說。
虞景明也是一愣,倒是想著那日雨夜,她看著呂仙芝被押走,一路上人指指點點,呂仙芝一臉死灰的表情,人舌如刀,更何況,二叔雖不是她故意殺死,但終是因她而死。
另外,還有虞景祺,那日情形,全落在那孩子眼裡,未來又如何面對兒子等,種種情況交織在一起,呂仙芝只怕就沒頂住,過不去那個坎了。
這人哪,花紅花落也不過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