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世安也笑了,兩人鬥智鬥勇到現在,算是互揭了底牌。
“好,虞記的攤子我可以接,不過,二叔之前也說了,虞記此次危機二叔要付全責,請問二叔你要如何付全責?”虞景明又問。
互揭了底牌之後,自然是對虞記利益的重新劃分,這是新一輪的較量。
虞世安心裡琢磨著,景明看來是真對虞記上心了,再加上之前付全負的話是他說的,那不如以退為進:“我會辭去虞記總管事的職位。”
虞記經過他這十年的經營,早就不在是當初虞永福一人的了,他在裡面也佔不少股份,就算是辭去總管事的職位,但虞記裡有戴壽松和莫守勤兩個,架空景明也不是難事。
“不行,二叔即要退出虞記,那就退個幹淨,這回虞記的事情我抗下來,銀行的債也由我一力償還,但二叔從此退出虞記,此後虞記於二叔毫不相關。”虞景明說著,拿過一邊紅梅手上捧著的匣子,拿出一份檔案遞給虞二爺:“這份檔案還請二叔看一下,若是沒什麼問題,二叔就簽了吧。”
虞景明說著,平視著自家二叔,她付出這麼多代價接管虞記,又豈能再給二叔指手劃腳的機會。
該還的情以後會還,該下的殺手也決不手軟。
這時,虞世安沒叫起來,虞二奶奶卻叫起來了:“這怎麼行?你這不是過河拆橋嗎?這十年,你二叔為了虞記付出多少,哦,你一句話就全給抹幹淨了。”
虞景明沒有理會二嬸的話,只是靜靜的看著二叔。
虞世安也盯著虞景明,然後伸出手接過檔案,飛快的掃過檔案的內容,虞世安已經忍不住怒容了。
他一拍椅子的扶手,整個人站了起來,用手指著虞景明:“你……欺人太甚。”
整份檔案羅列出虞記的各項損失和欠款,然後虞二爺轉讓他在虞記的所有股份給虞景明,最後是虞景明承諾接下虞記,並僕償各種欠款。
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檔案的背後,有著寧波商會和自治公所議會的背書,這份檔案,只要虞世安簽了字,那是有法律效力的。
這是讓他淨身出戶,而且以後還叫不起來,畢竟各項債務清清楚楚。
虞二爺覺得這回有點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他本來是準備趁這次危機,拉永福門拉下水,為未來吞下永福門做準備,沒想這結果,不但永福門可能沾不了腥,便是虞記也要拱手讓出。
“我如果不簽呢?”虞二爺冷聲問。大不了他全撒手,虞景明是決不會坐看虞記關門的,這一點他可以肯定。
虞景明又拿匣子裡拿出了一本冊子,昨天卞家老二交給翁姑奶奶的那本。
虞二爺冷笑,這冊子他知道,不就是繳稅情況嗎,那能查出些什麼?現在大部份的稅收都是透過江海關的,上海縣衙門就是一擺設,這也是前幾日聽到訊息並沒放在心上的原因,如今上海的稅收洋大人說了算,他不信了,那卞家兄弟有那能奈到洋大人那裡去查?
只是當虞世安翻開冊子,一一看下來時,六月的天,他的背心卻冒出了冷汗。所有的繳稅記錄,包括江海關的都有,還有各碼頭的出貨量,甚至每一筆賬的來籠去脈全都清清楚楚,便是他在租界區四馬路分店後面的小公館翠提的一切開銷都明明白白。
這其中每年他從虞挪出多少資金也清清楚楚。
這些東西是怎麼查出來的?
虞世安瞪著虞景明,好一會兒才慢慢的合上賬冊,整個人萎頓在椅子上。虞二奶奶正要去拿過來看,虞景明卻比她快一部拿到了手上。
“紅梅,把火盆拿來。”虞景明招呼著紅梅。
紅梅去灶上拿了一個火盆過來,虞景明拿起一邊的一個火柴盒子,火柴盒上的廣告畫,一個十分秀麗的美人兒,玫瑰。虞景明微微翹翹嘴角,開啟火柴盒,拿出火柴一劃,然後點著了那本冊子。
火苗竄的老高,然後慢慢的分散,最後變成煙灰。
“大小姐……”是紅梅驚叫。
虞世安也一臉驚訝。
“二叔,這裡還有一份檔案,你再看一看。”虞景明又拿出一份檔案,一份是虞記一成幹股的分紅權證書,只有分紅權,沒有股權及經營權。
另一份卻是永福門13號,15號,17號的過戶文書,同樣有著寧波商會和自治公所議會的背書。只要虞世安簽字就立刻生效。
看著火盆裡灰黑的煙灰,虞世安突然有一種這些年他都活狗身上去的感覺。
“另外,不在虞記賬面上的資産便不在這次合約之內,二叔可自行處置。”虞景明又補了一句,她這指的是二叔幾年前藉著開四馬路分店時偷偷置辦的小公館虞園翠堤。
“好,我簽。”除了簽,虞二爺沒有別的選擇了,別看景明一把火燒了那些資料,但既然能弄到這些再弄也就不是難事了。
這丫頭手段了得啊。
虞二爺心裡不由一陣喪氣。同時也明白,虞記進入了虞景明時代,他虞世安的時代終結了。這真是終日打雁,最終卻被雁啄瞎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