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景明這邊慢條斯理的吃過早點,就帶著紅梅嫂下樓了。
穿過走廊,客堂上虞二爺一家四口正一起吃著早飯。
因著昨日的陰霾,虞二爺心情顯然仍未好轉,吃東西的時候仍板著一張臉。
虞二奶奶昨晚罵了一晚,估計是解恨了,神情還算不錯,一邊三姑娘虞淑麗正依著她討乖賣巧:“娘,我看中錦繡坊裡的一套衣裙,那袁師傅是從香港過來的師傅,衣服做的即時興又好看,手藝也好。”
“又要買衣服,前兒個不才買嗎,你衣櫥裡滿櫥的衣服,怎麼又要買?”虞二奶奶沒好氣的問。
“娘,你就不懂了,下月初十是瑪瑞的生日,她爹孃要給她舉辦生日晚宴,她邀請了我,我櫥裡的衣服是多,可都是穿過的,這樣重要的晚宴若是穿穿過的禮服那可就沒檔次了。”虞淑麗刺著聲道。
“呵,還有這講法?,娘怎麼不曉得?再說了瑪瑞又是哪一個?”虞二奶奶故意冷著聲說。
“噗嗤”一聲,這笑出聲的是二姑娘虞淑華。
“娘,瑪瑞就是董先生的女兒董瓔珞。”二姑娘解釋著又抿了唇繼續說:“董先生,娘你也是曉得的,爹跟他還有往來,娘跟董太太也是識得的,董先生是江海關的幫辦,來往的朋友都是洋人,於是就給瓔珞妹妹起了個洋名瑪瑞。”
“喲,是瓔珞啊,好好的姑娘家取什麼洋名。”虞二奶奶嘀咕了句,董先生她自然曉得的,現在整個上海的關稅都在洋人手裡,虞記幾次稅收往來都在董先生手上,也算是有些交情的。虞二奶奶還有些猶豫。
“娘,給我買了,莫說什麼不曉得那講究,前些日子娘做那一身時興的衣衫不也就是為了在大姐的婚禮上穿嗎……”
三姑娘這話沒說完,二姑娘便重重的咳了一聲,三妹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虞二爺的臉更黑了。
虞二奶奶的臉也變色了,不過只頓了一下,卻揮揮手:“行了行了,買了,總好過餵狗。”
虞淑麗一臉小得意,她未必就不曉得哪壺不開提哪壺,只是有時候請將不如激將,娘親昨晚罵了一個晚上,實在是被刺激到了。
“二叔,二嬸,二妹妹,三妹妹,早上好。”虞景明從走廊邊過來,打著招呼。
一屋子人突然間就沉默了。
虞二爺淡淡的嗯了一聲,將面前的盤子一推,傭人楊媽立刻端上了一杯茶,虞二老爺接過茶麵無表情的啜著。
虞二奶奶只是鼻子哼了聲,象是回應,又象是不屑,然後皺著眉喝著牛奶,好象那牛奶極難喝一般。
二姑娘淑華姑娘則是有些尷尬的笑了一笑,昨夜二奶奶罵人,大家都是聽到了的,一時不知該以何種態度相待,只得側臉看向一邊的條案桌上天青瓷器花瓶裡的那一枝紅豔豔的石榴花,同樣是去年的石榴花季,她就是在巷口看到剛剛留洋回來的榮大少爺,一身白西裝,義氣飛揚,再想著昨日那一場,榮大少爺在眾目睽睽之下顏面掃地,心中突然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兒。
少女情懷總是詩,只是現實總讓詩漸漸遠去。
她對面虞淑麗這會兒那手指轉著面前一個未剝殼的雞蛋,專注的似乎整個世界只剩下那一隻雞蛋,一邊的下人低著頭看地面,似乎要生生在光潔的地面上找出一塊金磚一樣。
空氣象突然間凝住了一般,虞景明就象是突然闖進來的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