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在黑暗中,看不清是個什麼模樣,只能確定是個四肢修長的男人。
寂圓不說話,男人也不開口,兩人在一條直線上,無聲對峙。
良久,還是男人敗下陣來。
“大師,好久不見。”
聲音醇厚磁性,是個年輕男人。
寂圓這才開口,“你來此,有何貴幹?”
男人端坐,“路過,便來看看大師。”
寂圓終於睜開眼,慢慢抬頭看他,“你既知來看我,說明人性未湮滅,收手吧。”
男人失笑,笑聲含糊在喉頭裡,只發出氣音。
“大師,還是那麼愛說教,可惜,我們從不稀罕佛渡還是人渡,我們自己,也能渡人,甚至,渡佛。”
最後兩個字,他說得很輕,漫不經心的蔑視,在一座千年古寺一個得道高僧面前說這樣的話,本身是種高高在上的自信。
還是一樣,沒有任何改變。
寂圓失望搖頭,“魑魅魍魎也想渡人,真是笑話。”
這話似刺激到了男人,他一頓,站了起來,聲色徒變凌厲。
“你們定下標準,分人好壞,志士仁人魑魅魍魎,憑什麼,我們要跟著你們的標準走!憑什麼我們要被約束在囚牢之中!”
寂圓闔目,“所以,你們要把人間變成無望地獄。”
“不,”男人森然一笑,“我們要把囚牢擴大。”
……
小沙彌掃完地,手搭在額頭前,擋住陽光,眯著眼看寺廟裡人來人往,白可施主他們走後,這香火似乎都冷清了幾分。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他切身體會何為生離,下一瞬,又猝不及防接受了死別。
寂圓大師,圓寂了。
佛鐘九音,送佛歸西。
人間蕩蕩,自有菩提。
……
漫漫歸宮路,並不容易。
至少在這一天,金山問了八百多遍“怎麼還沒到?”
開始還會有人回答他,三遍後,權當蚊子在放屁。
走的小路,沒有繁華市井,亭臺樓閣,只有風餐露宿,難以下嚥。
作為富養長大的娃,金山表示很不習慣,虧他帶了那麼多錢,就是為了扼殺自己過得不好的可能性,結果這邊鳥不拉屎雞不下蛋,有錢沒地花,依然過得很不好。
幾天下來,肉眼可見的瘦了一圈。
而不可思議的是,另一個應……該也是富養的娃,福凝,反倒圓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