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十二年,春。
時蒙古韃靼內部戰亂,西海之戰中,吉囊明面上率軍攻擾明朝邊境,暗裡出奇兵襲擊亦卜刺,亦卜刺不慎,暗遭突襲不戰而潰,損失慘重,吉囊乘勝追擊,殲滅亦卜剌、卜兒孩兩部,並控制西海,留兵駐守……
此戰雖過去已有些時日,但無盡的硝煙似乎還瀰漫在血雨腥風的戰場,讓人唏噓。
此事自然也成為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流於蒙古,傳於明都,特別是訊息閉塞的邊陲小鎮,一旦得知便夠這裡的人討論回味好幾回。
“聽說那次戰役吉囊斬殺的人數不勝數,屍骸堆積如山,血流成河……蠻子就是兇狠,一刀下去頭滾地,都不帶眨眼的。”
“說的好似你親眼所見一樣。”
說話的人語罷還斜眼白了旁邊滿臉麻子的大漢一眼,兩人挑著菜籃,邊閒侃近些日子邊塞戰事邊加快腳步向街市走去,賣菜為生,是他們餬口的生計。
“現在大明邊境也不太平,特別是像咱們這樣的小老百姓,又住在這國土邊緣窮的鳥不拉屎的小鄉小鎮裡,要是真打起仗來,怕是連口飯都吃不上,唉,到頭來苦的還是咱們。”
面朝黃土背朝天,百姓惦記最多的還是柴米油鹽,家國情懷似乎離他們太遠,也不太實際。
“那蠻子到是有幾分機智……不過蠻子就是蠻子,成不了氣候!”
走過賣肉的鋪子,兩人聽到這無意的插話同時詫異的看過去,只見姜屠夫手起刀落,一大塊肥瘦參半的五花肉被削成厚度勻稱的肉片,手裡的菜刀看似輕放實則入木十寸將案板插了個對穿,氈毛帽簷下的眼眸中透著騰騰殺氣。
“姜屠戶好刀法”,路過的兩人見勻稱的肉片在案板上整齊排開連連叫好。
姜陽朔聞聲掩去眼裡的殺氣,抬頭朝兩人一笑,左邊臉上燙傷的傷疤像樹皮盤踞在姜陽朔半邊面龐,這一笑到是扯的疤痕更加扭曲難看,但眼神平和無波。
“賣了十幾年豬肉,這切肉的本事還是有的。”
隨手拿起早已分割好的大片芭蕉葉將肉包裝好,拿泡了水的枯草繩子一系,芭蕉葉內裡的肉便老老實實的待在裡面。
挑著擔繼續向前走的麻子臉側頭又看了看手腳麻利的姜陽朔,微微皺著眉頭,心裡想到些什麼不由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繼續和旁邊的人閒聊著向菜市走去。
提了案板上包好的肉,姜陽朔剛拿過鋪子旁靠著的柺杖,忽的被人叫住,“爹,你這是要去哪裡?”
姜陽朔回頭便見少年打扮的姜雨村急急朝他跑過來,不久就到了跟前,因為奔跑的緣故原本白皙如玉的面龐泛著紅暈,眼角的淚痣減去了丹鳳眼自帶的媚色,反而添了幾分俏皮可愛,眼前婷婷玉立的女兒長的越來越標誌,也越來越像她母親,一樣的俏皮性子,眼看就要到九歲的年歲了,自己的身體是一年不如一年,得開始仔細給她尋思一個好歸宿,這種事情可得好好留意,心想即使哪天自己去了,這丫頭也有人照看。
“丫頭回來啦,快過來,把這肉給你二嬸家拿去,你二嬸前些日子不是病了嘛,以前沒少照顧咱家,爹現在腿腳不便,你去時記著問她還有沒有什麼需要的,到時咱再給她捎帶一些”,姜陽朔邊說著邊把肉遞給了面前的女兒。
“噯”,雨村放下揹簍裡的草藥,一邊脆生生的答應著,接過肉,一邊將姜陽朔扶到肉鋪旁邊的長凳上,爹爹的腿疾越來越嚴重了,以前走路根本用不著柺杖,可如今……姜雨村心裡不免有些焦急擔心。
“爹爹就在鋪子這兒等雨村回來,完事兒雨村即刻回來給爹您做飯。”
安置好姜陽朔後,雨村提著肉小跑著向二嬸家的方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