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次見到對方寬袍大袖,一生肥碩的衣服讓殿前值守的太監察覺出不相稱的臃腫。連朱由檢也稍許擔心地上下打量了他兩眼。
立時,王德化從外頭喚入來數人,當首的赫然便是萬煒和閆勇志。
龍床上的朱由檢臉色數變。
“君父臣子爾懂否?”與其講是喝問,不如說是壯膽,他後悔此次的召見。
“臣若不懂,便不會前來。”
“大膽。”
閆勇志踏前一步,一隻手按在刀柄上,也等同按住了皇帝無來由的擔憂與膽怯。
“私禁懿安皇后於府,汝可知罪?”
太監真是個奇怪的團體,懿安皇后表面是敗在曹化淳手下,其實卻是敗在一個已死多時的老太監王安的陰魂上。正是這名陰魂不散的老閹,早早佈局瞭如今禁中宦官的各派勢力。王德化、王承恩以及曹化淳,都不過曾是他擺下的棋子。
“某有罪。”
淡得出水的答應,讓厲聲栽贓的王德化,臉顯疑竇的老駙馬和閆勇志,甚至心思百轉中的皇帝一下都不知道該如何繼續。
殿內鴉雀無聲,落針可聞,無人言語的情形持續了半盞茶的功夫。
砰砰砰,寂靜一片傳出的叩頭聲響奪人心魂,讓人錯覺身處鬼蜮一般。座上的朱由檢感覺出許多的恍惚,以及許多的欲言又止。
“臣來,便是要領下所有的罪。”
望見黃衝額頭上滲出來的血,所有人都不再做聲。
“陛下方才講得君臣父子,董老御史曾詳細同我講過多遍。”平淡中,語氣夾帶著太多的失落,讓聽者領會出萬念俱灰的意思,“今來特是向君父認罪,並請配往葭州的。”
“大膽賊子,安敢…。”
敢什麼的話被他家主子揚起袖子堵哽在了嘴邊,吐有吐不出,咽又咽不下。
老萬退在一邊,連極力想顯忠心的閆勇志也退在了貼近御座的柱子前,朱由檢無力地扶起額頭。
“值此多事之秋,朕本想用汝對陣東奴,誰預想…唉。”
既然黃衝已坦然認下了所有的罪,不管是欲加之罪還是實際生有的。講實在話,朱由檢能體會到他的心境,也承認對方確實達到了君臣父子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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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安侯曾於我大明有莫大的功。”
刀鞘磕在地磚上,發出清脆的迴響,沒人會料到,一心想獻忠心體逢上意的殿前侍衛頭子,閆勇志,跪在了黃衝身側,情深意切地替其辯護。
“他的過錯足不足與之相抵,下臣未知。但下臣曾與他共事多時,知其為人光明磊落。”
知情人都明白,相關所有事的發端源於叔嫂之間的不和。曹化淳密參張娘娘的越制,周家告太康伯枉法調接軍馬,濫擴私驛,還有如今樂安侯拘禁娘娘等等,都是這事的延續。
“老臣願擔保黃衝,他…罪不至死。”
噓噓老駙馬費力地跪下,感慨聲中眼顯潮溼。
“皇爺,奴…奴才竊以為,如今當值用人之際…。”
對於這名樂安侯,王德化講不出個好賴,關係上也沒有善惡糾葛,只覺臨陣失去他怪可惜的,畢竟冒死赴遼東一戰,殺死韃子數千,留下總有些作用才對。
“嘭。”“滾~。給朕滾得遠遠的,不準再回來。”
高高揚起的袖子捲到了後背,巨大的聲響發自被猛踹一腳的桌子腿。而朱由檢在震怒無比的情緒中,從專供他走的側階下了來,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