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貓兒聞見魚腥,榆林衛左近的察罕城裡,數千匹口外部落等待與人交易的馬匹,被鎖定為打劫的目標。柳伍的情報相對可靠,已經得到王徽的一個遠方親戚的印證。
之前孫元化請黃衝正在充役的王徽調入老營,因年歲過大自請歸家,黃衝還特意給了些盤纏。
王徽回了山西因也是名天主教徒就把老妾供養另居,卻不想因此事與許多族親鬧得很不愉快。也曾想再投黃衝,苦於面子不好看就一直拖著沒來。妻子亡故後,幾乎一人過著隱居的生活。
這一次護天營恰好途徑他家鄉附近,便被幾個侄孫連勸帶哄,抬著來見樂安侯。
早在登萊巡撫帳下做幕僚期間,他的許多晚輩就想憑藉這層關係謀個出身。奈何一來王徽當時不肯,二來時日不長便遭了山東兵變的牽連,被充軍發配。
適時,王徽解罪連忙歸家,被親朋近友好一通的埋怨,遭族親疏遠主要因此。
自萬曆年以後,能憑正經本事封侯的少之又少,且不說樂安侯與宮中權貴交好,光偌大的京中侯府也照拂下一眾王氏子弟,偏老王徽還浪費掉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
現在好了,有福的不用忙。侯爺二話不講,一聽老王情況即刻當面招錄為首席幕僚)。
王氏親族人等,百二十餘人量才施用,全部讓人充入帥帳下各分屬單位。
原老早前孫元化透露,王徽擅長機械。雖然宗教信仰上有些見異思遷,先道後佛再天主,西學功底卻是極為的紮實。與徐閣高相若,時人有‘南徐北王’之謂。
黃衝在京城外見過難民,也見過許多的路倒屍,當日一幕幕慘景,是他肯捨命去拼的動力。
此番讀到幾個賊首的資料,令人不勝噓噓。情況只會越來越糟,即便是講鎮虜營整得再好,護天營個個練到龍精虎猛,巨大的天災和戰爭面前,根本水花都難翻起一束。
“也許我們回不來。”
日暮時分張府院內,放下手中的文書,黃衝隔著敞開的窗子,朝向餵馬的希日高勒和張成說。
“當初師傅說,自己要走的路自己選,冬至選擇和您一齊。”
“不覺可惜嗎?”
“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也是命,怨不得那個,也沒啥可惜。”
冬至在屋裡說的話很響,也很堅決,絲毫沒讓人感覺出猶疑,倒像是在談論一次遠足,一次探親訪友。她師傅低估了她,也低估了這世上底層人對生的熱愛,並非有想象中的熱烈。
“之前某還覺得成親再出發,果然是沒有必要。”
“怎麼會沒有必要呢?張府老爺都催了好幾次了,師傅該為自己留下一個後代。”
“不好不好,有太多牽掛,做事會瞻前顧後的。”
“不隨了太康伯心意,只怕到時候被罵丟醜。”
這種話是冬至在他面前開到頂的玩笑,她或許是想到將要去死,再或者已經感覺出此次行動將面臨的磨難。所以,就像鳶兒和杏娘放腳,她也需要放鬆心神。
“讓成一先成親。等回來再辦,或者可以雙喜臨門呢,到時候。哦對,蒙語難學嗎?”
塔塔兒在教冬至蒙語,正宗一些的應該是夏侯青說的那種,她日常講的話更偏近插漢部落所用的語言,但面對對方刻薄冷酷的樣,冬至實在受不了。
“不難,和北方人講話差不多,塔塔兒講比漢語好學得多。”
“那就好,等有空某請人專門給大家將日常話都學起。”
這些不是首要,路程遙遠不是困難,語言不通也不是困難,甚至糧秣馬匹都不是最主要的困難。最關鍵的問題是武器彈藥,沒有充足的武器彈藥,想在敵後生存,妄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