縮頭烏龜當不得一輩子,所謂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最終,黃沖決定去領了該著的這一刀。
“不見。”
張寶珠的話鏗鏘有力,白宣紙被大力的一撇,竟然脫開了鎮石,飄飛出了幾外。
“是,娘娘。”
酸丫兒和暴丫兒鬧不清楚兩個在搞什麼名堂。前不久還姐弟相稱,好得真似一家人。才幾天功夫,又成了仇怨,連名字都不讓提。
“娘娘,都跪一上午了。”陸氏宮娥拾起紙的守候,悄聲咕嚕了句。
“你去帶話給他,當死則死耳。莫要再汙了我眼,髒了我的耳。”
“尊娘娘法旨,奴婢著即叫樂安侯去死。”
也不曉得有意還是無意,陸婆子講出的話輕飄飄的,像山頭掠過的一陣秋風。
秋風惹人愁,如今的張寶珠是愁上加愁!
有一種放鬆叫交卷之後,還有一種盡力之後的失敗或可曰解脫。
現時的黃衝就處於這種狀態。他需要改變,不再盲目地、自以為是地妄圖阻止滿人方今依然是金國之女真)的入侵。悲天憫人要不得,螳臂當車會害死更多的人!
他選擇承認失敗,至少拋棄掉曾經的野望。
一切的轉變中,也有祝鳶兒的影響。是她讓黃衝覺得人生不光是打打殺殺,這邊也有生活,多姿多彩的生活,可以喝一喝小酒聽一聽小曲,或許安心地等著和大家一起做亡國奴,也不失為一種選擇。
然而,強自歡愉的心情並沒能保持多久。
董家口盤查的糾纏他並不反感,對敵前線應是如此,若不因天寒地凍,本還想繼續向南入一趟山海口。途徑一片石口時,他終於想起了傳說中未來的那場戰役,心裡已經轉為黯然。
待到永平府,聽聞到徐閣老已舊年十月去世,心情一下變得沉甸甸的。
沿著灤河邊的大道,走過薊鎮時,業已知曉兵部著文護天營換防的事宜。等過遵化收到了更加不利的訊息,傳言如今老營人馬由王學帶領,立即帶人快馬加鞭。
最後,在鯰魚口獲悉護天營迴歸馬隊竟然在白檀山休整,立刻歸心似箭中還加了心急如焚。
“大帥,莫要急嘛。都到自己地頭了,怎生還似亡命般地趕路。”
“這麼走下去大家都有點吃不消。”
一入關隘,連夏日高勒都像換了個人,妥妥地尋回舊時的安逸日子,開始抱怨。
“你們不曉得嗎?”
在官驛休息時,滿頭滿臉黑線的黃衝發急地問假太監和門板兒。
“哎呀呀,曉得囉。”呂元守見怪不怪地同他解釋,“歷來兵部管咱們那片的主事官員就是個混蛋,糧秣物資短缺不說,各處佈防從來想到一出是一出。您看看俺老呂,好端端的參將乾的,硬是給派下來個監軍的活計,要不然現在那邊啃羊腿呢,也用不著跟著幾千裡顛來顛去。”
“由著他們折騰啊?老子費勁心血才攢下的那麼一點老本兒。”
“大帥,急也急不來。上傳下達的事,還需您親往京師時順帶地要回來。老營是不錯,是吧。”
夏日高勒一點也不急,又幫他尋了雙高幫黑緞面的官靴,遞過來的姿態彷彿恨不能親手幫他換上,以顯示出自己的盡職和無上的忠心。
“原來這傢伙也會拍馬屁的喲。”
驛站內,人聲鼎沸的快活中,有人開始小聲議論。
“吃吃吃,莫要打擾長官們說事。”
“嘿嘿,衛隊長從來就是個最大的馬屁精,你們曉得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