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烈,火勢很大也很猛,運水不及的人們只隱約聽裡頭有在人淒厲地呼喚,卻無法施救。
眼轉院張玉珠的閨樓燒得塌了。
硫磺、魚油的氣味讓親臨現場的張國紀臉色數變,有人縱火!
據說孫元化被叛軍俘虜時曾有過拔劍自刎,但被左右攔下。後來,在昭獄中飽受摧殘也沒見尋死,那他究竟為什麼要走?是在懷疑護天營保護不了,還是…。
“京師投案?”
“屬下來前審問過派在身邊的莊丁,他父子前幾日曾與人提及懷柔。”
王家麟的話帶著不確定,但依據目前,當是向那個方向去的。再向外圍哨所詢問,已經超出了他的許可權,所以才急急趕來彙報。
“懷柔有教堂嗎?”靈光一閃,黃衝大致估算出孫元化的意圖。
“無有,末將未曾聽說薊鎮內有天主教堂。”
天主教堂是個稀罕東西,方圓數百里也只有京師才有。
“那還等什麼,夏日高勒。”
“在。”
“帶齊所有人,隨王指揮使前去尋人。”
“喏。”
熊兒峪至密雲需半個時辰,密雲至懷柔又需一個時辰的馬程。乘馬車稍慢,按正常估計,孫氏父子就算是連續趕路,最遠此際也只能到達順義。
即使有黃衝的手令,想避開沿途的層層關卡,絕無可能!
護天營在東至牆子嶺,西至密雲,南至平谷等道路皆節節設有哨所,洳河亦有簡易的水關。孫氏父子不管走哪個方向,絕避不開各處哨所的盤問,即使在夜晚也難輕易透過。
天空變得陰暗,遠處有雷電在跳閃,四百衛隊像被鞭打過的狼群,疾馳出城,沿路追趕。
大雨滂沱,小教堂內約翰湯若望)正在主持為依納爵孫元化)作最後的告解。
聖母無染原罪堂坐落於首善書院內,短命的書院只正常開講不到數月便遭封禁,如今已廢棄了十多年,早已是破敗不堪。
約翰一直在謀求將瑪提歐·利奇利瑪竇)在神宗手上得封的這片小地方擴充一下。
依納爵以前所未有的無上虔誠,匍匐在這個比自己小整整十歲的聖神護慰師腳前,“萬能的主,我犯了重罪,兩次想自我解脫,就在昨日,又欺騙了一個不該欺騙的人。”
老淚從眼眶溢位,依納爵將臉幾乎貼在冰涼的地上,顫抖的手在胸前劃聖十字。
“你不該回來,一切都會過去,依納爵。”
“我要回來,回來承擔曾經的過失,並拯救自己快要淪落的靈魂。”
只待告解完畢,恢復孫元化的身份,他將要去到詔獄,接受朝廷對自己的最終審判。
他早該死了。因之前長期在遼陽做官,一向以為遼陽人可以任用,是他起用毛承祿為副將,讓孔有德、耿仲明擔任遊擊,李九成為偏裨,而且大量接收遼人為帳前衛兵。而這些人,幾乎全部都是毛文龍的兵。
登萊兵變他罪不可赦,就連黃衝都私下有說,山東幾十萬的冤魂,他孫元化是冤頭之一。
歷經過多次生死的人會將一切看淡、看輕。他錯看了孔有德,以為李九成和李應元才是吳橋兵變的元兇,孔有德只不過是被挾持的。巡撫山東餘大成是個不懂軍事的,經歷戰陣無算的他竟然異想天開,妄想化解掉此次危機。
於是,沒有人攻擊一千多人的叛軍,他們一路奔回了登州城,卻不再服從登萊巡撫的號令。
接下來是自己最受詬病的一段,部將張燾率領遼陽兵駐守城外,總兵張可大率領南方兵與叛軍交戰,最受信任的遼陽兵很多人投靠到對方陣內,剩下的齊齊後退,將南方兵徹底地賣給了叛軍,導致大敗。
兵敗了,只能繼續守城。投降過去的遼陽兵被對方送回,他又接納下來,根本不顧旁人的反對。
當日傍晚時分,城內發生大火,中軍耿仲明、都司陳光福等人引導叛軍從東門進城,登州城於是被攻陷。張可大戰死。他自殺未遂,同一幹官員全部被孔有德擒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