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生和冬至都很興奮,因為是頭一次。
頭一次見到那麼多人,有戰士也有老幼,他們揹著弓箭,手拿刀槍還有糞叉,拖兒帶女趕著牲口,護在一輛輛的牛車邊,警惕地行走在官道上,出了隘口後,片刻不停地漫撒向草原深處。
沒有人請他們看病,連最簡單的外傷也不願意,他們有百多個喇嘛。
喇嘛們很友善,並且極具號召力。每當宿營間隙,特有的紅頂帳篷邊有個碩大的銅盆,裡頭會有咕嘟冒熱氣的茶水,大塊茶磚伴隨經文的禱告,程式複雜熬製出的茶水。
茶水便是他們的藥,包治百病,沒病還可消災,大部分人對此堅信不疑。
途徑大水谷的時候,慶生終於曉得‘口外人’三字的含義。以往最吝嗇的巴彥和他們的窮鄰居一樣,敞開帳篷接納相同或類同部族的貴族和窮鬼,至少在帳外看不出有多大差別。
人實在太多,許多剛逃離戰火的牧人在附近紛紛新紮起帳篷,有的沒再移動。
他們沒有錢,也幾乎不用錢。東西的價值一般體現在羊群的頭數上,或者駱駝。牛馬似乎與他們是共生的,大部分的時間裡不用套韁繩,散放在溼地草灘邊,無需專人照看。夜間若是風大,還會自己拱入帳篷。
即使知道,此次所提供的幫助最終還需用馬匹償還,他們依然對冬至等人心存感激。
質樸而兇悍,虔誠而盲從。只要巴彥貴族說的,他們都相信。絕大部分仇視關內人而又嚮往江南傳說的安寧與富足,因為他們比關內的百姓還要窮,所以大難臨頭時,也更窮兇極惡。
冬至能體會他們,也知道他們的執拗和倔強,這一點和江南的百姓沒有區別。
“究竟是怎麼看出來的?”
黃衝在自問,連皮仰堯這種大大咧咧慣了的人,都能看出他會去刺殺皇臺吉?
“是您的鬚髮。”
“某的鬚髮怎麼啦?”
“鬚髮蓄起之後,您比以前更威風了。”
哦,他終於明白了。這話的意思,他不再剪短頭髮和剃光鬍鬚,乃是為刻意偽裝自己在作準備。
“嗯嗯,你講的很對,不愧是某的徒弟。”
“啟稟師傅,若是戰場搶救傷員遭受襲擊,該怎麼辦?”
“你和夏侯青還有塔塔兒到現在還沒想明白,雖然是醫護兵,要先確保自己安全才能實施搶救。對於敵方人員,除非是個別漏網之魚,沒有殺敵的義務,卻有保障自身和手下安全的責任。”
“換而言之,如果遇見敵人襲擊,我們需要在第一時間內逃跑,對不對?師傅。”
“不是逃跑而是撤離,如果實施搶救的時機不對,則是你們指揮者的責任。”
“明白了。可我還是和她倆一樣,想去叄營。”
“為什麼是叄營,不是衛隊?”
“衛隊現在也只能守家,沒有打仗的機會。”
“為什麼你想打仗?”
“嗯…,掙份正兵的餉銀孝敬我父親,如果戰死了,也能得到一筆撫卹。”
“僅僅這些嗎?”
“是啊師傅,我每天都在練習弓刀,就想憑這些出人頭地。”
“以前因沒人娶你才當的姑子,現在如果有人願意呢?”
“…,誰呀?都這麼大年紀,不想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