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有人販私鹽,藏在竹篙裡。來回幾趟,把守關口的人看出了名堂。也不點破,再見著扛竹槓的經過,他用刀將竹槓敲得乒乓響。私鹽販子知道他已經曉得,怕了,趕緊私下賄賂。若是嫌少,他便又敲,販子便只得又添些。”
趴在車板上的黃衝,嘴裡像在嚼蛆,好好的一段故事,嘟嘟囔囔講得沒一絲精彩。
“都尉大人的意思…?咱家沒聽明白。”湊到臉前,王坤誠心實意地想請教。
“唉。”
心滿意足地嘆出一口氣,黃衝總算是遇到個比自己還笨的。
一樣四腳拉叉趴在邊上的蔡植騰明顯是聽懂了,但他佯裝雙肘撐著車板,雙掌虛掩著耳朵。樁子在一心一意趕車,大個子老早就將頭扭向車後,瞅著王坤家丁們隨在車後邁腿的傻樣。
“李光祖手裡,不是有幾個烏魯特人俘虜嗎?”
“黃大人何意?”
“你叫他放倆個回去,叫他們部落拿十萬頭牲畜來贖人。”
“好…,可奧巴洪那邊怎麼辦?”
“就說跑掉了,若真敢打,宣鎮十數萬兵真當是白養的啊,怕球啊。”
“好計!咱家即刻向皇上稟明此事,將軍為大明又立下一樁大功。”
原以為是個好忽悠的,卻是個死心眼的笨蛋閹貨。極度失望的黃衝哀嘆一聲,將臉別轉過去。心下已是拔涼拔涼的。皇帝是個雁過拔毛的主,張娘娘捐獻的錢到現在也沒發,敲回的東西豈能輕易落在自己手上。
“停下。”
“籲~,”
正想下去的王坤,猛然又回頭來說道:“呃,朱將軍行前言說貴軍中物資匱乏,咱家倒預先做了些安排。已從金家莊堡和鎮寧堡兩處,轉運了些軍械和糧草至獨石口。”
“那便多謝欽差大人了。”下巴頂在板子上的黃衝,悶悶不樂地應了句。
興奮的王坤沒在意,著急趕去寫給皇上的密奏。調運的糧秣及器械本就是給客軍用的,若不是一直沒機會單獨與黃衝交談,他早就該講了。
“稟欽差大人,護天營缺馬,前戰中,衛隊坐騎又倒斃了許多。”
蔡植騰終於曉得為啥主子對眼巴前的太監與鄧希詔不同,放下虛掩的雙手,向王坤討要馬匹。
“咱家明日叫李守備從堡子裡調出五十匹好馬,劃撥在你隊中。”
伸手攀附在接他下車的家丁肩頭,王坤並未停下興沖沖的腳步,領著六十幾名標下,趕著像報喪似的,奔向就近的半壁店堡子裡去了。
落雨了,斜斜如絲的細雨,一如車上人的心情。
一陣雨,一陣風,一陣涼,殘花敗葉吹飄到破爛馬車上。黃衝仰起頭,忍不住哀嘆,難道非要天夠黑,才能看見星星嗎?
乾清宮外秋夜的天空中閃爍著星光。
“塘報上講是由韃子先搶了護天營的馬匹,又打傷了黃衝的衛隊士卒。襲擊白草是否得當暫不說,但訓練途中擅自攻取,可曾得到兵部行文指示,或者陛下的認可呢?”
“被人襲擊本隊難道不該即刻反擊?若是不反擊,陛下的皇威何在?我大明的國威何存?”
當著皇帝和一眾人的面,何如寵如此毫不客氣地反駁周延儒,是很少有的。他的立場很明顯,將軍如果連自身軍隊都保不全,談何精忠報國、平寇蕩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