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專要巡牆演練?”搬運奏章的王承恩聽得一楞。
“啊…,陛下是在問僕臣嗎?。”每日堆在御案上的奏章有十數疊,有的一摞高達盈尺。為避免擋住光線,王承恩常要動手預先歸類整理一番。
烏紗翼善冠上的兩支折角在輕微搖晃,朱由檢依然俯著臉,他沒有要問任何人的意思。
桌面上是薊遼總督曹文衡的奏事摺子。他反對黃衝統攜護天營巡牆演練,理由和首輔周延儒當初講的幾乎一樣。多有擾亂邊城地方,恐引發牆隘將士攀視。
對此,朱由檢並不認同。張國元曾報,新營兵卒勉強有食,大多數連件象樣的衣服都沒有,校尉以下根本沒有盔甲以供披掛,憑何引起邊城將士的攀比?
再有,兵部有封轉自護天營的呈文。為節儉開支,黃衝請求於減少旗幟、戰鼓軍中等物,增發火槍及彈丸。。
邊軍的火器是最好的,連京營都比不上。而護天營所配的,連京營的都不如。
“謬矣!”像夫子在審閱學子文章,皇帝發出了一聲輕嘆。
略微斟詞酌句,硃筆刷刷點點。朱由檢有根有據地對此說進行了反駁,並對內閣模稜兩可的批註,也連帶責了兩句。
護天營巡牆演練,不光可勘探地形,以供軍用。又可貼合實地,籌劃未來戰事。還可詳閱邊牆牢弱,以供御參。乃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好事。批出得意的朱由檢有些忘形,有些搖頭晃腦。
摞起的摺子堆後,一對金邊折角在不住抖動。宦官們在抿嘴,王承恩的兩邊眼角,堆出了燦爛的褶子花。
少有的高興已經持續了半月有餘。除開臣工勤勞,諸事暫時良順之外。最功不可沒的當屬新封的張淑媛。這名新晉的九嬪之一,有些俏皮的太康伯次女。
每當半夜,忙完繁雜的國事。皇帝就會從乾清宮後面乘上馬車,去往她的住處。
宮中,這種懸吊著馬燈的四輪軟車共有兩部。一部乃是張娘娘送與袁妃的,另一部則是張玉珠自行帶進宮的號稱陪嫁。都出自太康伯府匠人之手。
車頂前端已經加裝了金色鳳雕,周圍加覆黃段的四輪馬車,不光看著別緻,裡頭人也很舒服,朱由檢已經坐了不下十回。
但今天,他沒找著。
“你的車子呢?”
“回陛下,妾身送人啦。”
“陪嫁之物也可送人的嗎?朕尚是首次聽聞。”
“當然可以啦。有人比我更需要,那便就送將給她囉。”
與張寶珠截然不同,張玉珠是枚溫玉,略略有些俏皮的小家碧玉。沒有其姐的冷豔,卻有與眾不同的淳樸,對任何人都沒有戒防。
“你送給誰了?朕才剛坐出些滋味。”
“送給了田娘娘啊。她大熱天過來看妾身,身子骨又不便。”
朱由檢不禁啞然。
“你倒也似皇嫂一般的大方。”
“嘿嘿。陛下別急,轉天就會有更好的送來。”
“此事怎講?”
“哎呀。都講過有更好的,到時候陛下見著了就曉得。”
捏肩、捶腿,然後是掏耳朵。張玉珠討好人的本事並不多,但從來也不使性子。
她算是太康伯家最命好的一個,十幾年衣食不憂養著。張國紀的起落與張家早年的艱辛,她連一絲印象都莫有。
牆子關距牆子路僅三里,關前有條月城河。
牆子路不是路,是城。牆子路城約為鎮虜營東西兩城合起一般的大小,內有參將。規格比原鎮虜營要高上許多,而牆子嶺關隘,常設的也為提調。
‘牆內紮營,關外偵刺’是出發前商量下的規定。
小城再難容下新增五千多人,蔡姓參將如果不是之前收到石匣營通傳文告,連城門都不願開啟。所以,他要求朱驥禁止護天營兵丁入城。待明日關啟時分,再由城中穿行而過,去往牆子嶺關隘。
“他這是刁難,特意的刁難。”皮仰堯憤憤地囔。
“孃的,走了一天。好多人的鞋都甩沒了,該讓咱們入城買點東西啊,老大。”